凯莎身旁的凉冰。
那双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眸子里，流露出了真正的震撼。
她喃喃自语。
“疯子。”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这声“疯子”里，没有半分贬低，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向往。
这才是她凉冰所追求的终极。
不是小打小闹的堕落与自由，而是颠复一切，重塑一切的绝对意志。
凯莎缓缓抬起头，那张高贵冷艳的脸上，写满了复杂。
“这……就是他的目的？”
“以强权抹平所有文明的差异，强行将整个宇宙绑在一起……这真的是对的吗？”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终极的暴政？”
她仍在试图用自己坚守了三万年的“正义”去衡量林辞的行为。
圣主猩红的龙瞳，淡漠地注视着她。
“对错，不是你我能够评判。”
“我们，只需要执行老大的意志。”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那是林辞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另一段“标准答案”。
“在遥远的过去，地球，一个名为华夏的古国，曾有一位伟人。”
圣主的声音变得愈发庄严肃穆，仿佛在传颂一段神圣的史诗。
“其名，始皇帝。”
凯莎与凉冰的眉头同时蹙起。
始皇帝？
这是一个陌生的，从未在她们的知识库中出现过的名字。
“老大说，他要做的，就是效仿那位伟人。”
“那位始皇帝，结束了诸候混战数百年的乱世，让分崩离析的土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融为一体。”
圣主的话，让凯莎心中一动。
结束乱世。
这与她推翻华烨，终结天渣混乱统治的功绩，何其相似。
“他统一度量衡，让万民交易有了统一的标准。”
“他统一文本，让思想的交流再无隔阂。”
“他修建长城，抵御外敌，庇护初生的统一王朝。”
圣主每说一句，凯莎和凉冰的眼神就变幻一分。
她们能听懂这些话语背后代表的意义。
统一度量衡，在宇宙尺度上，就是统一所有文明的能量单位、科技等级评判标准、资源价值体系。
统一文本，就是统一所有星际文明的通信协议、数据接口、基因语言。
修建长城，就是创建起复盖整个已知宇宙的防御阵线，抵御来自虚空或其他未知维度的威胁。
本质上的统一。
凉冰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她的大脑在疯狂运转，推演着这个计划一旦成功，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那将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集成，效率达到极致的超级宇宙文明。
再也没有文明间的猜忌与战争。
再也没有因为标准不同而产生的内耗。
所有的力量，都将汇聚在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他……还做了什么？”
凯莎忍不住追问。
圣主猩红的龙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老大说，思想的混乱，是纷争的根源。”
“想要实现真正的永恒和平，就必须将所有可能导致分裂的杂音，全部抹除。”
“宇宙间，只能有一种声音，那就是我神的声音。”
“宇宙间，只能有一种信仰，那就是对我神的信仰。”
“所有违逆的，质疑的，不和谐的，都将被视作异端，被彻底净化。”
轰。
凯莎的大脑仿佛被一颗中子星击中，一片空白。
一股寒意，从她的脊椎骨，一路蔓延到天灵盖。
这……
这才是林辞真正的目的。
他不仅要统一物理层面的规则，他还要统一所有生灵的精神世界。
他要成为整个宇宙，唯一的思想，唯一的意志。
这已经不是暴政了。
这是要将整个宇宙，变成他的牧场。
将所有生灵，都变成只懂歌颂他的羔羊。
凯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斗起来。
她无法接受。
她所追求的正义，是保护弱小，是维护秩序。
是让每一个生命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可林辞要做的，是剥夺所有人的选择权。
“不……”
“这不对……”
“这不是正义……”
凯莎喃喃自语，她坚守了三万年的信念，在这一刻，开始了剧烈的动摇。
“哈。”
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凉冰。
凉冰走到凯莎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张美艳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我的好姐姐，你现在才明白吗？”
“你那套过家家一样的正义秩序，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什么狗屁自由意志，什么文明多样性，在绝对的和平与永恒的统一面前，都是可以被牺牲的代价。”
凉冰的眼睛里，闪铄着骇人的光。
“这才是神该做的事啊！”
“毁灭，然后重生！”
“抹掉所有不完美，然后亲手创造一个完美的新世界！”
“你不觉得……这很带感吗？”
凯莎看着状若疯狂的妹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觉得，雪伊所宣扬的堕落与自由。
和林辞的绝对统一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凉冰，才是最能理解林辞疯狂的人。
不。
或许，自己才是那个最天真的人。
凯莎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了那个男人。
想起了他在自己最绝望时出现，为自己披上外衣的温柔。
想起了他调侃自己时，那双带着戏谑的深邃眼眸。
想起了他将自己拥入怀中时，那坚实而温暖的胸膛。
他是自己的神，是自己的爱人。
可他，也是一个准备将整个宇宙踩在脚下，重塑一切的独裁者。
爱与信念，在她的心中，展开了最残酷的交战。
良久。
凯莎睁开了眼睛。
她眼中的迷茫与挣扎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看向圣主。
“我明白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淅。
“既然这是他的意志。”
“那么，天使文明，将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正义，将以他所期望的形式，降临于整个宇宙。”
她做出了选择。
她选择追随那个男人，哪怕，是走向一条她曾经最不齿的道路。
因为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也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或许……
他才是对的。
圣主看着做出决定的凯莎，脸上 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
“很好。”
“大嫂，你果然没有让老大失望。”
凯莎对这个称呼已经麻木了。
她挥了挥手，身后数千名高阶天使。
虽然同样心神巨震，但还是整齐划一地收起了武器，飞回了天刃战舰。
凯莎走到圣主面前，仰视着他庞大的身躯。
“那么，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圣主猩红的龙瞳，看向了宇宙的另一个方向。
“老大说，宇宙中，还有很多不和谐的声音。”
“现在，轮到我们去‘说服’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