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龙的理智，在那一声悲鸣中断裂。
他彻底杀红了眼。
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沾满同族鲜血的长剑，身影化作一道青色的死亡旋风。
所过之处，白龙族的战士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秆，成片倒下。
一刀。
又一刀。
鲜血染红了地面古老的图腾，将这座神圣的大殿，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林辞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他抱着怀里已经停止哭泣的小龙盈。
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那片杀戮的中心。
他的脚步很轻，落地无声，与周围的惨叫与兵刃交击声格格不入。
剑龙手起刀落，又一个白龙族人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他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那股杀戮的惯性让他想也没想，转身便是一剑，猛地刺出。
剑尖裹挟着冰冷的杀意，直指后方。
但是，他那本该刺穿敌人心脏的剑，却停在了半空中。
剑尖，正对着林辞怀中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龙盈没有躲。
她抬起头，那双本该纯净无暇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恨意。
她看着剑龙，一字一顿，声音不大。
却象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剑龙即将抿灭的良知上。
“你是坏人，我恨你。”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轻语。
瞬间扎进了剑龙早已被鲜血与疯狂淹没的内心。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疯狂的赤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逐渐恢复了清明。
“铛啷！”
手中的长剑，无力地滑落，掉在血泊之中，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最后的轻语。
令人破防的伤害。
剑龙颤斗地抬起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沾满了同族的鲜血。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视线扫过大殿之内，那些被自己亲手屠戮的白龙族尸体。
每一个熟悉的面孔都象是一把尖刀，反复剜着他的心。
剑龙嘴唇微动，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怪响。
他再也压制不住那股足以撕裂灵魂的悔恨与痛苦，仰起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啊——！”
然后，他不顾大殿内所有人惊愕的眼神，踉跟跄跄地，逃也似地冲出了大殿。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小龙盈静静地看着殿内满地的尸体，那些都是曾经对她微笑过的族人。
她没有再掉一滴眼泪。
她转过头，将小脸埋在林辞的怀里，轻声问道。
“林辞哥哥，我是弱者吗？”
没等林辞回答，她便自己说了下去。
那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决绝。
“如果我是弱者，那么请消灭我。”
“否则，我必让你，灭亡！”
这句话，她说得很凶狠。
她的目光越过林辞的肩膀，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些幸存的青龙族人。
青龙族的众人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后怕。
随即，那份后怕，化作了狠毒。
其中一人眼中杀机一闪。
“斩草要除根！”
话音未落。。
他身上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异能量，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直扑林辞怀中的小龙盈。
小龙盈被那股杀气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深了。
然而，那人的身影还没冲到林辞面前。
林辞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滚。”
一个字，轻描淡写。
一股无形的念力，却如同爆发的火山，瞬间将那人轰飞出去。
那人狠狠撞在大殿尽头的墙壁上，爆开一团浓烈的烟雾，生死不知。
剩下的青龙族人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
短暂的震惊之后，是更加汹涌的愤怒。
“大家一起上！”
“为他报仇！”
数名青龙族人咆哮着，同时向林辞发起了攻击。
林辞轻轻拍了拍怀里小龙盈的后背，安抚着她。
他甚至没看那些冲来的青龙族人。
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队伍最后方，那个依旧被黑色斗篷笼罩的孤单身影。
“没把我当人看啊。”
他轻声说了一句，象是在自言自语，又象是在对那个身影解释。
“我不会杀了他们，但是，我会给他们一点教训。”
说完。
林辞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他抱着小龙盈的身影，鬼魅般地在每一个冲来的青龙族人之间穿梭。
他只用一只手。
拳拳到肉。
一拳一个小朋友。
惨叫声此起彼伏。
倾刻之间，所有还站着的青龙族人，全部被打倒在地，痛苦地呻吟着，再也爬不起来。
整个大殿，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个黑色的斗篷，还孤零零地站立在原地。
一动不动。
龙戬已经完全丧失了信仰。
信仰的崩塌，让他此刻如同行尸走肉。
林辞自然知道他现在的心情。
他抱着小龙盈，缓步走到龙戬面前。
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对着龙戬的脑门，就是一个爆栗。
“咚。”
清脆的一声。
龙戬如遭电击，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
林辞看着他缓缓说道。
“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龙戬看着林辞，木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我赢了。”
“别在这给我灰心丧气的，跟我走。”
林辞说完，不再看他，抱着小龙盈转身走向大殿之外。
龙戬现在宛如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但是，他是十分遵守契约精神的人。
约定好的承诺，让他打起了一丝精神，麻木地迈开脚步。
跟着林辞，走出了这座埋葬了他所有信念的殿堂。
殿外，是龙族的广场。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带着一丝血腥气。
小龙盈在林辞的怀里，用小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
虽然只是刚刚认识，但直觉告诉她，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了。
林辞看着怀里的小人儿，轻声说道。
“我见过你最绝望的此刻，也知道你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天堂和地狱，确实没有你选择的权利。”
“但是我不会再让你被地狱所选择，我会改变你的人生。”
小龙盈此刻听不懂林辞在说什么。
那些话语太过深奥。
但她还是听懂了其中一句。
她仰起挂着泪痕的小脸，好奇地问道。
“林辞哥哥，你是从未来来的吗？你怎么会知道我未来是什么样子？”
林辞轻笑。
“小龙盈真聪明，我确实从未来而来。”
小龙盈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那是一束名为希望的光。
她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颤斗地问道。
“林辞哥哥你这么厉害，那你可以救回我的爸爸嘛？”
林辞低下头，看着她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语气无比坚定。
“当然。”
龙盈听到这两个字，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里面全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真的吗！林辞哥哥！”
林辞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不会骗小孩的。”
龙盈再也忍不住，破涕为笑，用力地在林辞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那我们现在就去救我的爸爸吧！”
林辞摇了摇头。
“不急，我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身后那个亦步亦趋跟来的、失魂落魄的身影，又说道。
“但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