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槐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再次被咳嗽打断。
秦峪立刻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想抬手，却又在半空中顿住，转而抽了张纸巾递给他，眉头紧锁。
“咳得这么厉害就别说话了。”
他的动作克制，眼神里的担忧却无法完全掩饰。
纪槐序接过纸巾，捂住嘴咳嗽，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这时，小林和护士一起回来了。
护士熟练地给纪槐序拔了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小林看到秦峪，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
“秦老师，您来了。”
“嗯，来看看。”
秦峪对她点了点头，态度自然。
“带了点鸡汤过来。”
“哎呀，太谢谢您了！正愁我哥没胃口呢！”
小林连忙道谢，又看向纪槐序。
“哥，你快趁热喝点汤吧，一天没吃东西了。”
纪槐序在小林期待的目光和秦峪沉默的注视下，只能拿起勺子，小口地喝起汤。
鸡汤炖得极好，清淡不油腻。
他低着头，安静地喝汤，能感觉到秦峪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而是变得深沉、专注，甚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观察。
这种沉默的，却又无处不在的关注，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让纪槐序心慌意乱。
他很快喝完了小半盅，放下了勺子。
“不再多喝点？”
秦峪开口问道。
“饱了。”
纪槐序低声回答，依旧不敢看他。
“好。”
秦峪没再勉强，他利落地将炖盅收回保温袋，仿佛真的只是来完成一个送汤的任务。
“那你好好休息。”
他看向纪槐序，语气平静而认真。
“工作上的事不用担心，李导那边我已经沟通好了，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
他的安排周到体贴，完全不给纪槐序任何压力。
“……谢谢。”
纪槐序低声道，心情复杂难言。
“不客气。”
秦峪顿了顿，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
“我先走了。”
他对着小林也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门口，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就在他的手握住门把的那一刻，他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来：
“纪槐序，我说的是认真的。”
说完，他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纪槐序怔怔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小林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小声感叹：
“秦老师人真的挺好的啊，还挺细心……”
纪槐序缓缓躺回床上，拉高被子，闭上眼。
小林收拾好东西，轻声说：
“哥，你再睡会儿吧，我就在外边，有事叫我。”
纪槐序应了一声。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点滴的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带着镇定的倦意席卷而来。
再醒来时，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金色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咳嗽稍微缓解了一些，喉咙也不再像刀割般疼痛，但身体依旧沉重无力。
他动了动，发现额头上换了一片新的退烧贴。
是小林换的吗？
他正想着，房门又被轻轻敲响。
小林走进来，她端着清粥和小菜，脸上带着笑。
“哥你醒啦，感觉好点没？秦老师刚走没多久，他下午又来了一趟，看你睡着就没让吵醒你，这片退烧贴是他换的。”
“他……待了多久？”
纪槐序听到自己的声音依旧沙哑。
“没待多久，就在旁边坐了会儿，看了你一会儿就走了。”
小林把粥递给他。
“秦老师真是有心了，还特意问了医生你能吃些什么，说明天再让厨师炖点润肺的汤来。”
纪槐序默默地喝着粥，味同嚼蜡。
病去如抽丝。
纪槐序在床上又躺了两天，烧才彻底退干净，咳嗽也转为偶尔的轻咳。
只是人依旧没什么精神，脸色透着久病初愈的苍白。
秦峪依旧保持着每日一两次的探访，节奏掌握得恰到好处。
有时带一碗厨房特意熬的润肺甜汤，有时是一碟清爽的开胃小菜。
东西放下，问几句身体情况，偶尔提及一两句工作上的进展，停留时间绝不会超过一刻钟，便起身告辞。
他的分寸感拿捏得极好，不像之前那样刻意的保持距离，但也没有再逾矩。
好到让纪槐序几乎要怀疑那天晚上那个情绪失控的男人，是否只是自己高烧下的幻觉。
纪槐序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刻意忽略秦峪，或者对秦峪的到来全身紧绷，露出明显的抵触。
但也绝谈不上欢迎。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垂着眼，用简短的“嗯”、“还好”、“谢谢”来应对。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
纪槐序感觉身体松快了些，便让小林帮他把笔记本电脑和一些资料拿到窗边的小桌上，处理一些积压的工作邮件。
秦峪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纪槐序穿着宽松的浅色家居服，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微蹙着眉盯着电脑屏幕，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偶尔敲击几下。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已经过肩的头发披散着，衬得他肤色近乎苍白透明。
脆弱得让人心头发紧。
秦峪手里依旧拎着那个保温袋。
“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走进来，声音放得比平时更轻缓些，像是怕惊扰了他。
纪槐序从屏幕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好多了。”
语气平淡无波。
秦峪将保温袋放在桌上一角，这次带来的是一盅冰糖炖雪梨。
“厨师说这个对咳嗽后期恢复好。”
他解释道，目光扫过纪槐序电脑屏幕上的音轨界面。
“在忙？”
“嗯，处理点事情。”
纪槐序答得简短，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去看那盅雪梨。
秦峪似乎也不在意。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放下东西就找理由离开，而是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拿出手机，似乎也在处理事情。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纪槐序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