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芬?妈,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郑娟问。
郑大娘直了直上身,慢声慢语说:“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要不是她跟我打招呼,我都认不出来了。”
“那她有没有问什么?”
周秉昆之前担心过,和郑大娘一起修行尼姑庵的姑子知道她在四九年捡过一个孩子,传出去,对郑娟很不利。
“她问我现在在哪住,有没有成家。我说,在太平胡同,没有成家。”
说到这里,郑大娘脸上露出一丝紧张,
“后来她看到光明,问我是谁,我说是捡的孩子。她一下想到了什么,问我在尼姑庵捡那个孩子还在不在,我说那个孩子丢了。”
“她,问到郑娟了?”周秉昆一下紧张起来。
郑大娘嗯了一声,“问了。不过,我说丢了,也就没再追问。”
周秉昆松了一口气,“大娘,她现在在哪?干什么?”
郑大娘想了想,
“李雅芬还俗后,没成家。一个人在东湖胡同住。政府给她安排一个扫大街的活,以前在公园里面,现在换到了电影院这块。”
“这么说,以后会常看见她了?”周秉昆又紧张起来。
“我们在电影院卖糖葫芦,她在那扫大街,一定会经常看到的。”郑大娘回应一句。
“她知道郑娟的事,这就不好了……”周秉昆声音放低,“大娘,你一定要咬住,49年捡的孩子已经丢了,娟儿是52年捡的。”
“这个我懂。”郑大娘用力点点头,“娟儿上户口的时候,我把捡郑娟的前前后后都跟街道说了,还借了个孩子在街道登记,街道都有记录,查不出问题的。”
周秉昆点点头,“那就好。”
这段饭,因为突然说到李雅芬的事,本来十分温馨的氛围沉重了许多。
待到八点多,周秉昆和郑娟离开郑家,一起回光字片。
自行车到胡同口,郑娟从车上跳下来,周秉昆也下了车,两人手臂挽着手臂,往胡同里走。
还没走进胡同,乔春燕和曹德宝也从马路骑车过来,乔春燕跳落车,冲着他们喊道:“秉昆哥、娟姐,你们才回来?”
周秉昆回过头,把套帽往下拉拉,
“是啊,刚回来。你们也出去了?”
“恩,我以前住的房子有些东西,拿过来。”曹德宝手里一个包,接过话。
曹德宝话音一落,乔春燕想到了什么,看向郑娟,
“娟姐,你妈和你弟弟还在共乐电影院门口卖糖葫芦吧?”
“是啊,有事么?”郑娟应了一声。
“啊,过几天我和德宝要去我二姑家,她家孩子多,我想买几个糖葫芦过去。”
说到这里,乔春燕望向家门,
“我和德宝到家了,下次来浴池,一定要跟我说一声。”
“好好。”周秉昆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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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春燕家,小屋,小炕上。
今天晚上,乔春燕心情格外好,玩的格外疯。
折腾到曹德宝筋疲力竭,才完事。
趴在曹德宝身上,乔春燕一脸开心的笑,“德宝,周秉昆和郑娟好日子真的到头了!”
“这话从何说起?”曹德宝一脸懵逼,想不出所以然。
乔春燕轻轻哼了一声,“刚才我们去你三姨那,她说的话,你忘了?”
“她,她说了什么?”曹德宝还是想不明白。
乔春燕在被子里踢了曹德宝一脚,
“你这个笨蛋,她说的话是一点儿没往心里去啊。”
“我收拾东西,哪有空听她说什么。”曹德宝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也是……”
乔春燕点点头,
“你三姨说,她看到一个以前和她一起在尼姑庵出家的尼姑,现在带着一个孩子在共乐电影院卖糖葫芦。
我们见面那次,郑娟她妈和她弟弟在电影院门口卖冰棍,我就联想到是他们。
刚才遇到周秉昆和郑娟,我又确认一下,卖糖葫芦的就是郑娟她妈和她弟弟。”
“这有啥的。他家是街道批的,可以在电影院门口卖东西,也不能因为这个告他们。”曹德宝嘟囔一声。
“你不会把我话听完啊!”乔春燕一脸不高兴。
“你说,你说。”曹德宝连忙应声。
“你三姨说,郑娟她妈在49年春节前捡过一个女婴,见面后问,郑娟妈说那个孩子丢了。
我就在想,第一次见郑娟,觉得她挺成熟的,年龄不应该只有十八九岁,你三姨这么说,我想明白了,那个49年捡到的女婴没丢,就是郑娟!”
乔春燕笃定说。
听完乔春燕这番话,曹德宝一下听明白了,
“春燕,郑娟如果是49年春节前捡的,那就是48年生的。48年吉春解放,好多国军军官逃跑丢掉孩子,这么说,郑娟很可能是国军军官的孩子?”
乔春燕用力拍了一下曹德宝肩膀,
“不错,你一点就透。如果查出来郑娟是49年捡的,那她的身世就不再清白,她不清白,周秉昆就不清白。
所以说,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那,那你还象之前那样写举报信?”曹德宝忽闪着大眼珠子问。
乔春燕一脸得意,“不急,我们收集收集证据再举报。上一次举报是损人不利己,这一次可不一样。郑娟真要是国军军官的孩子,我们就立了大功,别说先进,给我们分个房子都有可能。”
曹德宝嗯了一声,“春燕,你说得对,我听你的。过两天我再去三姨那问问。”
“我也借着买糖葫芦,去郑娟妈那问问。”乔春燕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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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乐电影院,郑大娘和郑光明蹲在小摊前。
入冬之后,糖葫芦开始好卖了。
晚上,郑大娘熬糖,串糖葫芦。
半天,就在电影院门口卖。
一毛钱一串的糖葫芦,成本三分,卖100串,挣7元。
今天是周末,没风,卖的格外快。
刚过中午,就买了100多串。
这时,一个系着红围巾的女人走了过来,看了看草靶上插着的糖葫芦,笑着说:“大姨,糖葫芦怎么卖?”
“一毛一串。”郑光明应了一声。
“来五串!”红围巾女人从裤兜掏出五毛钱,递给郑光明。
郑光明没有接,“妈,五串。”
郑大娘从女人手中接过钱,揣到里怀,笑了笑,“姑娘,你可以自己挑。”
“那我就自己挑了。”说着,红围巾女从草靶上拔下五个糖葫芦,拿在手里。
一脸笑容,看向郑大娘,“大娘,上一次来电影院看电影,你闺女郑娟请我吃了冰棍,你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