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拉过她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语气认真:
“你说得对,很多时候都是祸从口出,谨言慎行就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其实你身世清白,唯一可能被人拿来做文章的,就是你亲生父母是谁。
要是有人问起,你一定咬死了说,就是 52年被捡来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郑娟往他怀里靠了靠,指尖轻轻划着他的手臂: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只要有人问,我就说我是 51年生的,52年被我娘捡到的。就算有人背后说闲话,我就当没听见,不跟她们置气。”
见郑娟看得通透,周秉昆松了口气,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记住就好……对了,还有件事,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郑娟微微仰起头,大眼睛在灯光下闪着光,好奇地问:
“秉昆,什么事呀?”
周秉昆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把心里的纠结说了出来:
“是这样,我在拖拉机厂,跟我哥对象郝冬梅的父亲成了工友。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他,可建设兵团军事化管理,进出信件要严格审查。郝冬梅的父亲现在的身份,可能会影响到他进步。
不让我哥知道又不好。
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
郑娟听完,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眼睛忽然亮了:
“秉昆,我听你说过,你哥对象郝冬梅在北大荒农场下乡,农场又不是军事化管理,审查没那么严。
你不如把信直接寄给她,她知道了,自然会告诉你哥。这样既说了事儿,又不用担心给你哥惹麻烦。”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周秉昆一下乐了,在郑娟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语气里满是欢喜,“郑娟,你可真有办法!”
郑娟被他亲得脸颊泛红,轻轻“嘤”了一声,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窗外的月光通过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缕银辉,屋里静悄悄的,只剩两人交缠的呼吸,温柔又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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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北大荒的白桦林,枝叶间筛下细碎的阳光,映得林间的小河泛着粼粼波光。
这片林子,离周秉义所在的建设兵团七公里,离郝冬梅下乡的国强农场两公里,成了两人半个月一次的秘密会合地——
林子密得能藏住私语,小河的流水声能盖住动静,清净得没有半分打扰。
无论是周秉义还是郝冬梅,
只要十几天没见面,两人心里就象空了一块似的,坐立难安。
算下来,每个月总有那么五六天,要被这份想念熬得心神不定。
可一旦踏入这片白桦林,看到朝思暮想的人,所有的煎熬都化作了拥抱里的温度、亲吻里的甜意,还有彼此肌肤相触时的颤斗——
这份陶醉般的幸福,是这片林子独有的馈赠。
六月的风带着暖意,两人穿得都薄,触摸时能清淅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心跳声和呼吸声。
可以说,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被打扰。
周秉义却始终带着克制,他只是轻轻拉过她的手,握一会儿,再松开,然后将十指交叉扣在她背后,让她不松不紧地靠在自己怀里。
接下来的亲吻,也温柔得象林间的风。
嘬起双唇,先吻她的额头,再吻她泛红的两颊,而后是耳廓、脖颈,每一下都轻得怕碰碎了什么。
郝冬梅闭着眼回应,偶尔轻轻扭头,把更柔软的地方递给他。
今天她的心情格外好,两人甚至第一次唇碰唇地吻了——没有深入,只是浅浅的触碰,却让空气里都飘着甜蜜。
恋爱三年,周秉义从没试过解开郝冬梅的一颗衣扣,也没将手伸进过她的怀里。
好男人与好女人该如何相爱?大抵就是他们这样,把最纯粹的珍视,藏在每一次克制的亲近里。
这样亲热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没有再往下走,而是并肩靠在一棵粗壮的白桦树上坐下。
周秉义随手拾起一片落叶,叶片的边缘轻轻划过郝冬梅的脸颊,笑着问:
“冬梅,今天有什么喜事?我瞧着你心情特别好。”
郝冬梅往他怀里又靠了靠,从身边的小书包里掏出一封信,递到他手上:“秉义,你看看这封信。”
周秉义接过信封,目光扫过地址,心里一动——竟是从家里寄来的。
他连忙抽出信纸,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是秉昆写的。信的开头满是家常话,叮嘱郝冬梅在农场照顾好自己,而后笔锋一转:
“冬梅姐,在你和我哥的殷殷教导下,我通过考试进到了吉春拖拉机制造厂,成为一名光荣的装卸工。
为了让我更好适应工作,厂里还安排郝似冰和曾刚两名老同志配合我工作,我的进步很快,我们三人组也受到厂里表扬……”
看到“郝似冰”三个字,周秉义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明白了秉昆的心思:
弟弟不仅进了拖拉机厂,还和郝冬梅的父亲成了工友,这是特意通过冬梅,给他们带消息啊。
小心地把信折好,放回信封,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冬梅,秉昆给你带消息了。”
郝冬梅用力点头,眼框微微泛红:
“我已经三年没我爸的消息了,没想到他竟然和秉昆成了工友……太意外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秉昆能进拖拉机厂,那可是吉春最好的单位,秉昆出息了!”周秉义用力挥了挥拳头。
“爸总算有消息了,可我妈呢?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郝冬梅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里满是迷茫。
周秉义握紧她的手,语气尽量温和:“冬梅,你妈身体比你爸好,肯定没事的。”
“可我爸做地下党时候被捕受过刑,身体一直不好,现在还要在拖拉机厂做重活……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住。”郝冬梅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有秉昆在,他会照顾好你爸的。”周秉义轻轻拍着她的背,既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郝冬梅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轻声应了句:“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