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娟闻声侧过头,一眼就认出对方是那天试穿考核时,坐在评委席正中间的人,她立刻露出礼貌的微笑,轻声回应:“是的,领导。”
女人走到郑娟身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基础扎实,长得讨喜,好好在这干。
我叫曲秀贞,是东方服装厂的厂长,往后在工作上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听到“曲秀贞”这个名字,周秉昆心头微微一动:
电视剧里她不是在酱油厂吗?怎么会来服装厂当厂长?
转念一想,在服装厂担任厂长似乎也合情合理。
剧里他在1972年进的酱油厂。而现在是1969年,这个时间点,在这里任职也正常。
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错过打好关系的机会。
周秉昆上前一步,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诚恳地说道:
“曲厂长,您好。郑娟性子内向,胆子小,没怎么见过大场面,往后在工作上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
曲秀贞淡淡看了周秉昆一眼,只是不咸不淡地“恩”了一声,便没再多言,迈着稳健的步伐大步走开了。
郑娟望着曲秀贞渐渐远去的背影,悄悄冲着周秉昆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
“秉昆,她看起来好严肃啊。”
周秉昆笑着安抚道:
“做领导的,大多都得有几分严肃劲儿,要是整天嘻嘻哈哈的,怎么能管好厂子、带好队伍呢?我们先去报到吧。”
“恩,好。”郑娟轻轻应了一声,跟着周秉昆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负责办理报到手续的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身形清瘦的中年男人。
经询问得知,他是服装厂的工资科长,名叫马哲。
马科长仔细查验了郑娟的户口本和街道证明,随后递过来一份表格让她填写。
看着她填完表格,马科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本正经地说道:
“郑娟同志,东方服装厂肩负着为国家出口创汇的重要任务,责任重大,因此对每一位入职的职工都要进行严格审查。
除了我们会派人去街道进行调查核实外,还要接受广大人民群众的监督。
现在公示期为七天,这期间如果有人举报,我们会立即展开全面核查。
你先回家等侯通知吧。”
郑娟没料到入职还要经过这么多流程,心里顿时泛起一丝紧张,她有些局促地说道:
“好的,那我先回家了。”
说完,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周秉昆早已在门口等侯。
见郑娟出来时脸色带着几分慌张,他连忙迎上去,关切地问道:
“娟儿,怎么了?报到不顺利吗?”
郑娟轻轻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
“不是,马科长说,进服装厂要去街道审查,还要公示七天,确认没问题了,才能正式进厂。”
听了这话,周秉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语气笃定地安慰道:
“你自身没任何问题,怕什么呀,放宽心。”
“可是我……”
郑娟本想说出“我实际是1948年生人”这句藏在心里的话,可话到嘴边,猛然想起这是在厂里,周围人来人往,万一被旁人听到惹出麻烦,便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周秉昆一眼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连忙接过话茬,笑着转移了话题:
“郑娟,真没事的。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咱们去买点好吃的,回去好好庆祝庆祝。”
“恩,好。”
郑娟点了点头,眼睛亮了起来,
“这样,我们先去电影院那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妈和光明,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她急切地想把录取的消息分享给家人,同时也觉得,既然会有人去街道调查,提前跟家人提个醒也很有必要。
“没问题,那我们现在就走。”
周秉昆抓了抓头发,脸上露出憨厚又爽朗的笑容。
两人脚步轻快地并肩走出服装厂,这时,一个稍稍有些落寞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是乔春燕。
乔春燕也看到了她们,心里一沉。
刚才在榜上看到了郑娟的名字,乔春燕的心就象被什么戳了一下,疼的不行。
她喜欢周秉昆,周秉昆喜欢郑娟。郑娟不仅好看,现在又有了人人羡慕的工作。
抢走了她喜欢的人,又抢走了她喜欢的工作,乔春燕觉得命运对她太不公平了,处处与她作对。
乔春燕是心里能藏住事的人,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不好的情绪,上前几步,“秉昆哥,你和郑娟报到去了?”
周秉昆点点头,“郑娟录取了,我跟她去报到。”
周秉昆知道乔春燕只排了23名,没有录取,觉得这个时候有必要安慰一下,接着道:“春燕,没关系,进不了东方服装厂还有别的机会,你这么优秀,街道一定能安排个不错工作。”
听周秉昆这么说,乔春燕脸上露出气恼的神色,
“街道说了,东方服装厂去不了,只能去大众浴池。大众浴池进进出出都是大老爷们,让我怎么待得下去,就是欺负人!”
说着,眼框一红,哇哇哭起来。
看到乔春燕哭了,周秉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想想说道:“春燕,你妈在街道,想想还是有办法的。我和郑娟还有事,有时间再聊。”
说着,拉了拉郑娟的骼膊。
郑娟冲着乔春燕点点头,跟着周秉昆走开。
望着周秉昆和郑娟亲密的背影,乔春燕更气了。
在她看来,她与周秉昆最般配。
可没想到,横空出现个郑娟。不仅抢走了男人,还抢走了工作。
其实,她排第23,就算没有郑娟,这个工作也轮不到她。
可她就是认了死理,觉得失去这份工作,就是郑娟的事。
这口气一定要出!
一个想法涌上了乔春燕心头,冷的一哼,大步离开。
……
临近晌午,日头渐渐爬高,周秉昆骑着半旧的自行车,后座上载着郑娟,慢悠悠地往共乐电影院的方向去。
车铃偶尔丁铃响两声,混着春日里微暖的风,吹得人心里也敞亮。
清明已过些日子,料峭的寒意总算褪了大半。
街边的泥土里冒出星星点点的新绿,地上再不见冬日里残雪消融后留下的湿冷痕迹,人们的手和脸也不用再裹进厚厚的棉手套、棉围巾里,终于能自在地迎着风。
到了电影院门口,郑大娘和郑光明的糖葫芦摊一眼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