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时光总是溜得飞快。转眼间，卡伦在普利茅斯的休息时间已近尾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离别气息，连莉莉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比平时更粘着哥哥。
这天下午，一辆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霍索恩家门外。车门打开，卡斯托教授走了下来。他依旧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外面罩着一件长款风衣，灰色的眼晴沉静如水，左臂的诅咒痕迹被衣物妥帖地遮掩。
门铃声响起。艾米丽打开门，看到卡斯托，脸上露出温和得体的笑容：“格林德沃先生，请进。卡伦在楼上收拾行李，马上就下来。路上辛苦了。”
“霍索恩夫人，打扰了。”卡斯托微微颌首，声音低沉平稳。他走进客厅，目光扫过温馨整洁的家居布置。
“爸爸！卡伦的老师来了！”莉莉从沙发后面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与上次见面大有变化的客人。
大卫也从书房走出来，伸出手：“格林德沃先生，欢迎。卡伦这段时间在家，可没少念叨在您和尼可先生那儿学到的东西。麻烦您特意跑一趟来接他。”
“职责所在。”卡斯托简短地回答，与大卫握了握手。他的目光落在正从楼梯上下来的卡伦身上。卡伦拎着一个看起来容量远超外表的施了无痕伸展咒的行李箱。
“老师。”卡伦走到卡斯托面前。
“准备好了？”卡斯托问。
“恩。”卡伦点头，转向父母和妹妹，“爸，妈，莉莉，我走了。到了法国会给你们写信。”
艾米丽上前拥抱了儿子一下，轻声叮嘱：“照顾好自己，卡伦。记得按时吃饭。”大卫用力拍了拍卡伦的肩膀：“好好学，儿子。”莉莉则跑过来抱住卡伦的腿，声音带着点小鼻音：“卡伦早点回来！给我带会唱歌的法国小蛋糕！”
卡伦蹲下身，揉了揉莉莉的头发：“好，一定给你带。在家要听爸爸妈妈的话，练习魔法也要小心，别累着自己。”他又抬头看向父母，“莉莉的天赋—很特别，也很自然。你们多留意。”
大卫和艾米丽对视一眼，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告别完毕，没等卡伦动手，卡斯托就提起卡伦的行李箱。“告辞。”他对霍索恩夫妇再次颌首，然后转身走向门外。
卡伦最后看了一眼家人，深吸一口气，跟上了老师的脚步。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霍索恩家的小院，导入普利茅斯的街道车流。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转声和窗外城市掠过的光影。卡伦看着卡斯托专注开车的侧脸，那深刻的轮廓在移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冷峻。他打破了沉默：
“老师，”卡伦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清淅，“关于大脑封闭术的练习，我在家里尝试了一些方法，有些进展，但更多的是困惑。”
他条理清淅地汇报起来，语速平稳，“我依照笔记，首先练习维持‘心如止水”的基础状态，摒除杂念。已经可以初步做到随时进入状态了。但在开放环境，尤其是感官信息复杂的地方，干扰极大，需要持续进行‘标记”、‘包裹’、‘捕捉”和“隔离’外界信息与闯入的联想念头，精神消耗非常快，如同在意识的海滩上不断垒砌石堤抵挡浪潮，难以持久。”
卡斯托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道路，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
“后来，我从麻瓜的书籍里得到启发，”卡伦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探索的意味，“尝试构建“假目标’和“思维迷宫”作为更深层次的防御。比如，将一次成功的魔咒课场景构建得极其逼真，细节丰富；或者缺省一段复杂的魁地奇战术推演路径。设想当入侵者突破初级屏障时，立刻用这些“假记忆’或“迷宫”复盖上去，引开其注意力，消耗其精力。”他停顿了一下，微微眉，“但构建和维持这种‘假象’，需要极强的瞬时思维控制力和想象力，而且感觉更象是在被动地“堵”和“藏”，效率不高，且感觉总有被看穿的风险。”
听完卡伦条理分明的汇报，卡斯托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那并非笑容，更象是对某种预期得到验证的了然。
“速度和进展都很不错，卡伦。”卡斯托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能在无人指导的环境下，依靠笔记和自身摸索，这么快就初步掌握“止水”状态，并触碰到构建‘假象’的门坎，证明你的意志力和理解力都达标了。”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但是，你，以及你参考的那些笔记，思路都陷入了一个典型的初学者误区一—把大脑封闭术当成了‘砌墙’。”
“砌墙？”卡伦重复道，若有所思。
“对，砌墙。”卡斯托的灰色眼眸扫了卡伦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相，直视思维的本质，“无论是你努力维持的‘止水”空境，还是你试图构建的‘假记忆堡垒”，本质都是在你的思维内核外，用意志力‘堆砌”起一层层屏障。更高、更厚、更复杂，试图把入侵者挡在外面，或者用假墙迷惑他们。对吗？”
卡伦缓缓点头，这正是他之前的做法和困惑所在。
“思路错了，方向就偏了。”卡斯托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本质的冷冽，“再厚的墙，也有被强力洞穿或找到缝隙钻入的可能。再逼真的假堡垒，一旦被入侵者识破其‘静态”的本质，或者察觉到它与内核思维缺乏自然的‘流动”联系，就会立刻失效，反而暴露了其后藏着重要东西。”
轿车驶离了城镇，进入开阔的乡间公路。卡斯托稍微放慢了车速，让谈话的氛围更从容一些。
“真正的屏障，不是死的墙壁，而是活的河流。”他抛出了内核观点，“想象你的表层意识，如同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河水由什么构成？是你每时每刻接收的外界信息、产生的自然联想、浮动的情绪碎片、无关紧要的日常念头—这些就是你的‘河水”，它们天然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流动、变化。”
卡伦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这个比喻瞬间击中了他之前练习中的滞涩感。
“你要做的，”卡斯托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淅有力，“不是阻止这条河流动，也不是在河边砌墙。而是彻底‘放开’这条河！让它在你的意识领域里自由奔涌，按照它自然的规律流淌、改道、掀起浪花、归于平静。你甚至要主动引导它，让它看起来更加‘自然”，充满各种看似合理的旋涡、暗流、分支。”
“那内核秘密呢？”卡伦忍不住追问，“如何保护？”
“沉入河底。”卡斯托的答案简洁而有力，“将你真正需要守护的内核记忆、思维、
秘密，深深地、牢牢地锚定在这条奔腾的意识之河的最深处，河床之下。让它们成为河床的一部分，被厚厚的泥沙，也就是你表层意识产生的庞杂信息流所复盖、掩埋。同时，在这条变幻莫测的河流中，你可以自然地、不着痕迹地‘溶解”一些特定的、你想让入侵者‘发现”的虚假记忆碎片，让它们随波逐流，成为河水的一部分。”
他停顿了一下，让卡伦消化这个震撼的理念。
“入侵者的精神力探测进来，就象将一根探针插入这条大河。他首先接触到的，就是汹涌、多变、充满各种“真实”杂音的表层意识流。他的探针会被河水裹挟、冲击，迷失在无数真假难辨的浪花和旋涡里。他可能会捕捉到你故意释放的某个虚假记忆碎片，就比如你刚刚提到的构想的魔咒课成功记忆，并因为它的“自然出现”和与周围‘水流’的和谐而深信不疑。”
“又或者他可能会被一段看似深思熟虑实则毫无意义的记忆带偏方向，在复杂的河道分支中耗尽精力。而你的内核，深藏河床之下，与奔腾的河水浑然一体，却又被重重泥沙隔绝。探针想要触及河床，就必须穿透这厚重、动态、充满干扰的“水流层”一一这比穿透一堵‘静止的墙”要困难百倍，而且极易迷失方向。”
卡斯托的比喻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照亮了卡伦之前练习中所有感到滞涩和力不从心的地方。静态的防御再坚固也是靶子，而动态的、融入环境的伪装和误导才是更高明的守护！让思维本身成为防御的武器，而不仅仅是防御的对象。原作里的高级双面间谍斯内普，应该就达到了这个程度。
“这种‘活态防御”，”卡斯托的声音将卡伦从震撼的思绪中拉回，“需要的是对思维无与伦比的‘掌控力’，而非“压制力’。你要掌控这条‘意识之河’的流速、流向，掌控在何时何地‘溶解”什么样的虚假信息，掌控如何让内核秘密与河床完美融合而不露痕迹。这不是靠冥想‘砌墙’能达到的，需要将思维控制提升到‘本能’的层面，如同呼吸心跳般自然。”
他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卡伦，做出了决定：“回到“静谧之居’后，我们将开始真正的深入训练。我会对你使用“摄神取念’。”
卡伦心头微微一凛。摄神取念，直接的精神入侵，感受绝不好受。
“别紧张，”卡斯托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导师的笃定，“不是现在，也不是一次到位。我们会一步步来。我会仿真不同强度、不同方式的入侵，从最表层的意识流开始引导你感受、适应、掌控你的‘河流”。你需要在这个过程中，学会如何自然地‘放开’表层思维，如何巧妙地‘溶解”假信息，如何稳固地‘锚定”内核。每一次成功防御和引导，都是对掌控力的锤炼。直到你能在‘河流”的自然奔涌中，将需要隐藏的一切，深埋于无人能及的河床之下。”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低鸣。卡伦消化着这全新的理念和即将到来的高强度训练。他看向卡斯托刚毅的侧脸，导师灰眸中映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绿意。信任在无声中流淌。
“我明白了，老师。”卡伦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准备好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带着前所未有的信心，“关于‘河流”的掌控，我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