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的惨嚎在回荡,那声音象被踩了尾巴的野狗,凄厉中透着绝望。
而陆离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仿佛刚才踢断人腿的不是他。
“滚。”
一个字,立刻就让几个还能动弹的仆役连滚带爬地架起周管家逃离了这里。
其中一个跑得急了,还摔了一跤,额头磕出血来也顾不得擦,爬起来继续跑。
直到那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院外围观的邻里才敢低声议论起来。
“那张大春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厉害的亲戚?”
“看那身手,怕不是武者吧?”
“这下可惹祸了,周家势大,能善罢甘休?”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议论声渐渐低下去,围观的人也陆续散去,只是望向张家院门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同情和担忧。
而院内,张大春一家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
张翠山最先反应过来,眼睛亮得吓人,冲到陆离面前:
“表哥,你……你太厉害了!刚才那几下,唰唰唰的,他们全倒了!”
十来岁的少年,正是中二的年纪。
陆离这一手,在他眼中简直如同酒楼说书人口中的大侠。
对此,陆离只是淡淡笑了笑,看向母亲。
张氏仍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对外界的一切似乎毫无反应。
“娘,咱们进屋。”
“哎,对,进屋,进屋说。”
张大春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让开路,又对妻子王氏道,“快去倒茶,再把灶上温着的馍拿来。”
王氏擦了擦眼角,连声应着去了。
张翠娥也怯生生地跟着母亲进了屋,只是不时回头偷看陆离,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感激。
屋内陈设简陋,但收拾得干净。
一张方桌,几条长凳,墙角堆着些农杂务,典型的穷苦人家布置。
陆离扶着母亲在凳子上坐下,自己也在旁边落座。
张大春搓着手,看着妹妹这般模样,眼框又红了。
“阿离,你娘她……她这是怎么了?”
陆离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几年前,娘发了一场高烧,等烧退了之后,就变这样的了。”
实际上,这和原主的父亲陆三郎有很大的关系。
若不是他烂赌,又怎么可能会连看大夫的钱都拿不出来。
而那时候陆离也没穿越过来,仅凭原主那时候的情况,也根本无法对张氏进行救治。
所以张氏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陆三郎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只是现在人都死了,张氏也不可能变回正常的样子。
说再多也无意义。
王氏正好端着茶水和馍进来,听到这话,眼泪又下来了。
“我那苦命的妹子啊……”
她放下东西,走到张氏身边,握住她的手。
“翠兰,你还认得嫂子不?我是玉梅啊,你未嫁时,咱们常一块儿去河边洗衣的……”
张氏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
张大春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当年你娘嫁去蒙特内哥罗县,我们还道是门好亲事,陆家家境尚可,谁曾想,谁曾想……”
他说不下去了。
陆离闻言则是眼角抽了抽。
若是陆三郎秉性良好,以老宅的家境,放在贫民中来说的确算是可以。
屋里一时沉默。
张翠山看看父亲,又看看表哥,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张翠娥则默默地将一碗茶水推到陆离面前,小声道:“表哥,喝茶。”
陆离接过,道了声谢。
茶水粗糙,碗边还有个小缺口,但他喝得很认真。
“舅舅,这些年,家里可还好?”陆离放下碗,问道。
张大春苦笑:“就那么过呗,平时家里做点豆腐卖,我去码头扛活,原本日子还能凑合,可前年翠山他娘生了场大病,把家底掏空了不说,还欠了些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陆离已经明白。
“那周家……”
提到周家,张大春脸上露出愤恨又无奈的神情。
“周家是本地大户,家主周老爷在城里有不少关系,家里开着粮行、布庄,这周少奇是周老爷的儿子,平日里横行乡里,不知祸害了多少姑娘……”
他看了眼女儿,眼中满是痛楚。
“三日前,翠山去市集卖柴,那周家的马车横冲直撞,翠山躲闪时摔了一跤,柴散了一地。”
“谁知那周少奇就坐在车里,说翠山惊了他的马,要赔十两银子”
“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拿得出十两银子?他便说,要么赔钱,要么……要么让翠娥去他府上做三年丫鬟抵债。”
“后面见我们不依,便改口说要娶妾。”
张翠山拳头握得咯吱响:“爹,根本不是我惊了马!我瞧得清楚,那马车是故意朝我这边拐的!”
陆离点点头,并不意外。
这种伎俩,他在蒙特内哥罗县也见得多了。
乡绅恶少看上了哪家姑娘,便寻个由头逼人就范。
普通百姓无权无势,多半只能忍气吞声。
“那周管家今日来,便是最后通谍。”
张大春声音发苦,“说今日若不答应,便要报官拿人,告翠山冲撞贵人,意图不轨……”
陆离默然无言。
这便是他为何执意要成为武者的原因。
这世道,是不给好人活路的。
“舅舅放心,有我在,他们动不了表妹。”
陆离沉声劝慰。
张大春看着外甥,欲言又止。
陆离知道他想问什么,主动道:“舅舅可是想问,我这一身功夫从何而来?”
张大春点点头,王氏和张翠山、翠娥也都看了过来。
陆离早有准备,缓缓道:“家里困难,没了生计,便去武馆做了杂役,平日里偷学了些拳脚,后来机缘巧合,得了武馆师傅的指点,才算真正入了门。”
他这话半真半假。
学武是靠赌坊那些好心人的资助。
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他过人的天赋,坚持不懈的努力,外加黑影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所以他陆离,才是真正的武道天才!
不出所料,这番话让张大春一家震惊了。
“武者……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张大春喃喃道,“难怪,难怪你有这般身手。”
武者在这个世界地位特殊,寻常百姓惹不起乡绅,可乡绅同样也惹不起武者。
一个真正的武者,哪怕仅仅只是入劲,在地方上也是受普通人敬畏的存在。
更别说是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