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出城(1 / 1)

蒙特内哥罗县城外约三里处,官道旁孤零零地立着一座驿站。

这驿站看起来已是年久失修,黄土夯成的围墙塌了几处,只用些荆棘胡乱堵着。

门前则是有一杆几乎看不出原样的褪色旗子,上面写着蒙特内哥罗驿几个大字。

除此之外,门口则是停着几个车辆,多是些简陋的骡车、板车。

就连拉车的牲口也显得瘦骨嶙峋,无精打采地打着响鼻。

陆离带着张氏走上前去,几名穿着短褂、皮肤黝黑的脚夫或蹲或坐在驿站门口的台阶上,看到有人过来,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见两人衣着普通,不似有什么大生意,便又低下头去。

陆离也没理会这些人,迈步走进驿站的大门。

里面是一个还算宽敞的土院子,零散堆着些货物箱笼。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排平房,此刻门敞开着,能看见里面摆着几张破旧的桌椅。

三两个行商模样的人正就着粗茶啃着干粮,低声交谈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的干瘦男子,正趴在靠墙的一张条案后打着算盘。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陆离和张氏身上扫了扫。

“二位,有何贵干?”

陆离扶着张氏在一张还算干净的长凳上坐下,然后才转头看向男子。

“出远门访亲,可有去往南阳县的队伍。”

在这混乱且危险的世道,普通人想要出趟远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了要面对有可能拦路的绿林山匪,更有可能会遇见邪祟妖鬼。

故而寻常人出远门的方式,鲜少有胆气独行,更多是,是依靠着那些常年走镖运货的镖局或者行商队伍。

一来是能够凭借旺盛的人气抵御不入流的邪祟妖鬼,能避免很多危险,二来则是也是因为镖局或是商队常年行走在外,多少都会和绿林山匪打交道。

很多时候,只要是商队或者镖局的人懂事一点,匪帮也不会过于为难。

一次性买卖固然收获颇丰,可又哪比的上细水长流更有价值。

更何况这年头敢开镖局或是走商的,谁会没有点硬茬子的底气。

除非是商队或镖局实力太过弱小,或是货物价值太大,否则即便是山匪也很少做一锤子买卖。

“南阳县?”

听到要去南阳,男人重新打量了陆离一番,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那可是不近的路程,出了蒙特内哥罗县地界,还得穿过小半个郡,路上可不太平。”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最近,听说往南边去的道上,不太安稳。”

陆离面色不变:“无妨,还请说说章程和费用。”

见陆离心意已决,男人便也不再劝,从案下摸出一本厚厚的册子,翻了几页,看了看说道。

“长风镖局倒是接了趟活要去南阳县,阁下可跟随一同前往,若是只有阁下一人,那倒是好办,可看您还带着位老夫人,怕是受不了颠簸,得用稳妥些的马车,这时间就得往宽了算,少说也得十日。”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窗外院子里停着的几辆车。

“咱这驿站的马车,分两种,一种是驿站的官车,按制只递送公文,接送官员,不载平民。”

“不过……眼下这光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肯多花些银钱,也能安排,车是厢车,比寻常马车稳当些,沿途在官驿歇脚,相对安全,只是这费用嘛,一人是五两银子,两位就是十两,包车的话,二十两,不再载其他客人。”

二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是天文数字。

省吃俭用的情况下,足够泥瓦巷一户人家数年的嚼用。

不过对眼下的陆离而言,却不算什么。

当然。

出门在外,财不外露。

更何况他的钱还来路不正,能苟当然要苟,以低调为主。

真要想花钱,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完全可以花的更加尽兴。

“另一种呢?”陆离平静地问。

“另一种,就是搭乘长风镖局的车了。”

男人指了指外面那些看起来简陋些的车辆。

“镖局运货的板车上尚有些许空位,能够载人,只是条件差些,这种便宜,按人头算,一人二两银子,两位四两。”

说完,男人看着陆离,等他决断。

他见陆离虽然年轻,但气度沉稳,不似寻常贫家子弟。

尤其是身边还带着个明显精神不正常的老人,这组合着实有些奇怪,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揣测。

但在这驿站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也深知少问为妙的道理。

陆离思索了片刻,他并不在乎银钱开销,只是担心过于招摇。

可转念一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养血武者,拼个车又咋了?

反正自己在蒙特内哥罗县也没闯出什么太大的名头,没多少人认识自己。

只要低调一点,也未必会引起什么麻烦。

更何况路途漫长,环境复杂,还带着神志不清的母亲,拼个厢车好歹还能遮风挡雨。

想到这里,陆离道:“那就拼个车吧,帮忙寻一位可靠的车夫,车要稳当些的。”

说着,陆离从怀中摸出两块碎银子,轻轻放在条案上。

看到银子,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手法娴熟地将银子扫入袖中。

“小哥爽快!且稍等一个时辰,等长风镖局的人到了就能出发了。”

陆离默默的点头,静静的等侯了起来。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陆离带着张氏寻了个角落,静静的等待着。

期间,又有几波人进出驿站。

有行色匆匆的信使,有结伴的小商贩,也有象陆离一样,看起来是准备依附镖局出远门的人。

驿站的掌柜倒是忙碌起来,登记、收钱,与各色人等打着交道,显得颇为熟稔。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驿站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马蹄声和车轮声。

原本蹲在门口打盹的脚夫们象是被惊醒的麻雀,纷纷站了起来,脸上也多了几分讨好的神色。

陆离抬眼望去,只见一支车队正缓缓驶入院落。

车队规模不算很大,约莫有十来辆骡马大车,上面堆满了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货物。

车辆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但保养得还算结实。

而随行的人员亦有十来个,大多穿着统一的青色短打劲装,腰间挎着兵刃。

虽然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之色,但眼神锐利,步履沉稳,行动间自有章法,显然都是有练过的镖师。

为首的是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汉子,身材不算高大,但骨架宽大,手掌粗厚,太阳穴微微鼓起。

看样子应当至少是个入劲的武者。

若是连入劲都没有,寻常人可不敢干镖师这行当。

汉子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将缰绳随手抛给迎上来的一个年轻镖师,便大步走进了正屋。

“掌柜的,货都齐了,点数交接一下,我们歇歇脚,补充些饮水干粮就出发。”

“哎呦,刘镖头,您可算来了!”

王掌柜立刻从条案后绕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您了。对了,刘镖头,这边有几位客人,也要去南阳县,打算搭贵镖局的顺风车,钱已经付了。”

说着,王掌柜便引着那刘镖头看向陆离这边。

刘镖头眼神扫了过来,在几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可在看到张氏的时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走镖最怕的就是累赘,老弱病残,容易出事,也容易拖延行程。

不过,开门做生意,尤其是镖局,讲究个和气生财,护送百姓也是常有的业务。

想到这里,刘镖头走到近前,开口道:“几位要去南阳县?”

除了陆离和张氏以外,还有一对夫妻,以及几个书生装扮的人士。

纷纷都站了起来,对着刘镖师拱手。

“正是,我等正要去往南阳县。”

“在下本是南阳人士,访亲结束,和娘子归家。”

“和友人拜访名师。”

“”

见几人纷纷说出自己的目的,刘镖头摆了摆手。

“诸位要做什么与镖局无关,只是要和镖局同行,有些规矩得先说在前头。”

“镖头请讲。”

“第一,路上一切听我安排,何时走,何时停,在何处歇息,不得有异议。”

“第二,若非必要,不得随意离开车队范围,更不得招惹是非。”

“第三,若真遇上什么麻烦,你们需紧跟在我们镖师身边,莫要擅自行动。”

“若是因你们不听号令而出了岔子,休怪我们镖局不讲情面。”

几人对此并无异议,包括陆离。

“这是自然,一切依刘镖头的规矩办。”

“好。”

刘镖头见他们答应得爽快,便不再多说,转头对王掌柜道:

“王掌柜,赶紧交接吧,柱子,去检查一落车辆,给空出来的那辆板车上多铺些干草,尽量弄得软和点。”

一名年轻镖师应声而去。

陆离见状,心中对这位刘镖头多了几分好感。

此人看似粗豪,实则心细,而且并非全然冷漠之辈。

交接完毕,镖师和脚夫们开始忙碌起来,给牲口喂水喂料,检查车辆绳索。

陆离也扶着母亲,跟着掌柜,来到一辆厢车前。

或许是因为囊中羞涩,几个书生打扮的倒是选择了镖局的厢车,而那对夫妻则是选择了和陆离拼车。

说是厢车,实际空间却不算宽敞,好在里面铺上了厚厚一层干草,上面还垫了块旧麻布。

条件虽然简陋,但比起硬邦邦的车板,已是好了许多。

“小哥,委屈你和老夫人了。路上颠簸,抓紧栏杆。”

柱子镖师帮忙把陆离简单的行李放上车,随口嘱咐道。

“有劳兄台。”

陆离道了声谢,先将母亲扶上车坐好,自己才利落地翻身跃上,坐在母亲身边。

张氏似乎对环境的改变有些不安,身体微微发抖。

陆离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低声道:“娘,别怕,我们回家。”

在他的安抚下,张氏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一切准备就绪。

刘镖头翻身上马,目光扫过整个车队,沉声喝道:“时辰不早,出发!”

鞭声脆响,车轮滚动。

长风镖局的车队,载着货物,驶出了破败的蒙特内哥罗驿站,沿着尘土飞扬的官道,缓缓向南而行。

渐渐地,蒙特内哥罗县的轮廓便在视线里越来越小,缩成视野后方一个模糊的土黄色小点,最终被起伏的丘陵彻底吞没。

陆离收回目光,看向官道两旁的田野。

这个时节能看到的,多是些收割后留下的枯黄秸秆茬子。

零星有几片耐寒的杂木林,可叶子也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看了片刻,便令人感觉无趣。

陆离索性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一边吃,一边喂给张氏,同时还打量着同行的那对夫妻。

同车那对中年夫妻中,男子姓赵,妇人便是赵氏。

两人看起来也是寻常百姓模样,衣着朴素,带着两个不小的包袱。

赵姓男子似乎有些拘谨,不太敢直视陆离,反倒是赵氏则要活络些,尝试着和陆离搭了几句话。

只是陆离应答得简短而含糊。

见他谈兴不浓,赵氏也识趣地不再多问,转而和自家丈夫低声絮叨起家中的琐事。

陆离自是乐得清静,大部分心神都用在观察四周环境和这支镖局队伍上。

除了刘镖头这个明显的入劲武者,队伍里还有三个镖师应当也是入劲。

四个入劲武者的走镖队伍,只要不遇上邪祟,整个过程应当也不会发生太大的意外。

在这种单调而警剔的气氛中,傍晚很快到来。

看着那渐黑的天色,车队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停了下来。

“今晚在此扎营!”

刘镖头的声音洪亮,在山坳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柱子,带人把车围起来,形成屏障。老五,安排人警戒,两班倒,不得松懈!其他人,赶紧生火造饭,抓紧时间休息!”

镖师和趟子手们立刻忙碌起来,显然对此早已习惯。

车辆被有章法地首尾相连,围成一个简陋的圆阵,牲口被牵到阵内中央。

篝火很快升了起来,架上了烧水的铁壶和煮粥的锅子,干粮则是是硬邦邦的烙饼和肉干,需要用热水泡软了才能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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