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状若疯魔,周身气血沸腾,不断将逼近的纸人扫开。
可纸人邪祟悍不畏死,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就象闻到腥味的猫,不断往上扑。
时间一久,陆离明显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明显有了衰弱的迹象。
养血大成又如何?
还不是照样经不住一群纸人邪祟的围殴。
生死关头,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决绝。
“这是你逼我的!”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幽绿灯笼上!
“青冥渺渺,魂寄幽裳……奉血为祭……青衣老爷……”
“早防着你这招了!”
也就在这时,陆离发出一声低吼。
先前在对付李大有的时候,对方就用过这招,险些让陆离阴沟里翻船。
同样的坑,他又怎会踩第二次!
下一刻,纸人邪祟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只是这次,目标却不再是黑袍人,而是那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灯笼。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水面上,纸人邪祟扑向灯笼的刹那,瞬间冒出浓烈的黑烟,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但也正是因为这群纸人邪祟悍不畏死的行径,那盏幽绿灯笼的光芒也快速的骤然黯淡下去,仿佛下一刻就要随时熄灭。
“不!!!”
见状,黑袍人呲目欲裂。
这小子怎么能如此鸡贼,竟然知道用游祟去消耗青灯。
须知请青衣大老爷这般邪祟,首要条件便是要有媒介之物。
若无媒介,再怎样念咒也不可能引动青衣老爷降临。
其次除了媒介,还需要支付代价。
代价通常为请降者的气血,生机,乃至寿命。
这种招式,通常都只能作为底牌使用,每次用完,请降者不死也得元气大伤。
若非如此,他何必偷偷摸摸的溜进花灯会的地盘。
直接大摇大摆的把青衣老爷唤出来横扫不就行了。
对方这种行为,看似是在阻止青衣老爷的降临,可实际上却是在额外消耗他的气血寿命。
青衣老爷又不是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等着别人请降。
即便是有人请,那也是需要时间反应的。
在冥冥中的气机牵连之下,黑袍人明显能够感受到自身的气血生机正在快速的被消耗着,
这种情况下,怕是青衣老爷还没出来,他自己就得被纸人给耗到气血枯竭而死。
同样的,陆离也并没有干等着。
趁他病,要他命!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早就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眼看黑袍人已经心神失守,陆离眼中寒光爆射。
“就是现在!”
脚下猛地一踏,栈桥木板轰然炸裂,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出,目标直指黑袍人!
与此同时,心念催动!
周围那剩下的纸童子仿佛接到了指令,放弃了青灯,完全不顾自身损伤,死死缠住黑袍人的四肢,限制他的一切闪避空间。
“焚心!黑煞!”
陆离低吼,左手焚心掌,灼热掌风直拍对方面门,右手并拢为拳,使出自黑煞门的武学,直击其心窝!
双管齐下,皆是杀招!
黑袍人气血大损,又被众多纸人不要命地纠缠。
眼看陆离双杀招已至,眼中终于闪过一抹骇然与绝望。
他拼命鼓荡残馀气血,试图格挡。
“嘭!咔!”
焚心掌的灼热劲气与黑煞拳的拳劲几乎同时命中!
黑袍人挡住了焚心掌,却被黑煞拳结结实实砸中胸口,骨头碎裂声清淅可闻。
他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堆放的货箱上。
倾刻间木箱碎裂,杂物纷飞。
“咳咳……”
看着黑袍人已经丧失了行动的能力,陆离平复了一下激荡的气血,而后缓缓走近。
没有任何言语,抬脚就要踩下。
“嘿嘿死吧,一起死吧”
“恩?”
陆离警觉,一脚就要踩下。
可还未触及到对方,黑袍人的身体却是在倾刻间干扁了下去,紧接着化为飞灰。
“嗡——!”
异变陡生。
原本已经暗淡的青灯,倾刻间却是绿光暴涨,仿佛化作了一轮绿色的太阳,将整个码头映照得一片惨绿!
灯光的映照下,一个身影扭曲出现,隐约能看出它穿着一件湿漉漉的青色长衫,头戴斗笠,面部复盖一张黄纸,长发如同水草般飘荡。
空气中温度骤降,栈桥下的黑水开始咕嘟咕嘟冒出气泡,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苏醒。
就连那些悍不畏死的纸童子,动作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不好!”
那位青衣大老爷出现!
该死!
怎么和上次不一样。
明明上次那李大有死了之后,异常就结束了的。
虚影出现后,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它却是仿佛象是具备了神智一样,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缓缓低头,看向了陆离和那些纸童子。
陆离顿时脸色剧变,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仿佛被某种洪荒凶兽盯上,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下一刻,模糊的手伸来,湿漉漉的滴着水。
“嗤嗤嗤……”
仅仅只是触碰,同为邪祟的纸童子便如同被泼了硫酸,身上立刻冒出浓郁的黑烟。
纸躯快速消融瓦解,连挣扎都做不到,便化作飞灰!
短短几个呼吸间,就有五六具纸童子被彻底净化!
剩下的纸童子也被绿光压制,行动变得无比迟缓,身上的阴气在不断消散。
看着那恐怖的邪祟,陆离的心中亦是产生绝望之感。
这真的是人能对付的?
即便是养血境的气血,在面对这股邪异至极的力量,也如同萤火之于皓月,无力抵抗。
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邪祟?
青衣邪祟的大手未至,那股冻结灵魂的阴寒已经将陆离牢牢锁定,让他浑身僵硬,连手指都难以动弹。
气血在这股力量面前,根本无法运转。
实力的差距太大了!
大的让陆离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这根本就不是养血的境界能对付的了的。
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丁铃……丁铃铃……”
一阵清脆悠扬的铃铛声,突兀地在死寂的码头响起。
这铃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浓郁的绿色邪光,清淅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铃声响起的同时,码头另一端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光芒。
那光芒初时只有豆大,但迅速扩大、变亮,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仔细看去,那竟是一盏做工极为精美的花灯。
灯盏仿佛由暖玉雕成,花瓣层层叠叠,中心一点灯焰跳跃,散发出诡异的红色光芒。
与青灯那阴森诡异的绿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花灯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提着,手的主人隐没在灯光后的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窈窕朦胧的身影。
“呜呜呜”
清冷幽怨的女声随之响起,不带丝毫烟火气。
可在哭声和铃声响起的瞬间,青灯的绿光却同遇到克星一般,变得荡漾了起来。
在花灯出现的那一刻,原本伸向陆离的那只大手虚影瞬间改变了目标。
径直朝着花灯抓去。
见状,陆离心中剧震。
瞬间明白了来者的身份——花灯娘娘!
蒙特内哥罗县另一大邪祟势力来了。
似乎是被青衣邪祟惊动而现身!
感受着周围压力大大减轻,陆离没有丝毫的迟疑。
赶紧溜!
没跑两步,青衣邪祟的大手与花灯的红光轰然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有的只是绿光与红光交织,让光线疯狂扭曲,在河面形成一个短暂的旋涡,让码头上的木板杂物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吸入进去瞬间化为齑粉。
陆离同样也被这股碰撞的馀波狠狠掀飞出去,不过得亏是养血武者,身手敏捷,手脚并用不至于摔的个狗吃屎。
只是难免会觉得胸口发闷,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待撤退了一定的距离,陆离回首望去,眼中略带惊色。
这就是……真正邪祟的力量?
花灯娘娘与青衣大老爷的对抗,已经完全超出了武学的范畴。
这真是武道境界能媲美的吗?
绿光代表阴寒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吸走生机。
红光则显得诡异迷离、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与哀怨,仿佛能引动人心底最深的欲望与悲伤。
两种光芒互相侵蚀消磨,码头上空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呜——”
花灯后的幽怨哭声变得清淅了一些,那只素手轻轻摇晃着花灯。
灯盏中的红色光焰跳跃得更加剧烈,一道道红色的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主动缠绕向青衣邪祟的虚影。
“嘶嘎!”
青衣邪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锐嘶鸣,它身上的湿漉漉青衫无风自动,滴落的水珠在空中化作一条条细小的黑色水蛇,与红色流光纠缠撕咬。
它那只抓向花灯的大手,被红光死死挡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斗笠下的黄纸微微飘动,似乎其下的目光越过了花灯,看向了其后的朦胧身影。
“你……吞了……”
青衣邪祟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漏风般的嘶哑。
“吞了你……我……让我再进一步……”
花灯后的身影没有回应,只是那幽怨的哭声陡然变得高亢。
红色光芒大盛,竟暂时压过了绿光,将青衣邪祟的虚影逼得向后缩了一缩。
陆离心神震撼,不敢再看,带着黑影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这两尊大恐怖的交手,无论谁胜谁负,对他这个旁人而言都绝非好事。
根本不是自己能插手的。
必须趁现在逃!
催动气血,不再去看那惊世骇俗的邪祟对决,陆离转身就朝着码头外围冲去,而后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巷道里,瞬间消失不见。
翌日,天明。
码头的异状,在天亮后不久就被最早出工的苦力发现
贫苦的人们战战兢兢地靠近,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片狼借的景象。
栈桥坍塌,木板碎裂,货箱东倒西歪,一些地方甚至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更让人心惊的还有破碎的衣物和已然干涸发黑的血迹。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
消息就象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蒙特内哥罗县的各个角落,激起了层层暗涌。
县衙官府。
一处幽暗的房间内。
蒙特内哥罗县令赵文昌端坐后堂,指节轻轻敲打着黄花梨的桌面。
此刻他眉头紧锁,看着县衙另一位养血大成的捕头王猛。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位闭目养神的银发老者。
“查清楚了?”
王猛躬身回道:“查清楚了,大人,现场惨不忍睹,栈桥几乎全毁,现场存留大量阴邪之气,经久不散,除此之外,还发现宋捕头……的腰牌和破碎官服”
闻言,赵县令深吸一口气,眼中更是闪过一抹怒意。
宋铁先是养血大成的武者,是县衙的顶尖战力之一。
他的失踪,对官府而言,对他个人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更重要的是,现场遗留的气息明显是指向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而在整个蒙特内哥罗县,能够这么放肆的,也就只有花灯会了。
想到这里,赵县令不由得看向了一旁闭目养神的老者。
“穷长老,昨夜闹出的动静那么大,是否要给我赵某人一个解释?”
“解释?”
被称为穷长老的老者耷拉着的眼皮微微抬起,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讥诮。
“赵大人想要什么样的解释?”
闻言,赵县令面色阴沉,指节重重叩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心中怒火更甚。
“老东西,别给本官装糊涂,宋铁先是本官亲点的捕头,养血大成的修为,昨夜在码头,死得不明不白!现场遗留的阴邪之气还未散去,你们是不是太过放肆,是把这蒙特内哥罗县衙当成泥塑的还是不把我赵某人放在眼里?”
听到这话,穷长老慢悠悠地端起旁边的茶杯,吹了吹浮沫,却不喝,而是悠悠道:
“赵大人此言差矣,在下区区一介草民,怎敢不把蒙特内哥罗县的父母官放在眼里呢,至于宋捕头之事,老朽也是心怀悲痛,天嫉英才,徒呼奈何!”
“只是在悲痛之馀,老朽又有些疑惑,为何宋捕头会半夜出现在码头,而现场为何又会出现青衣贼子的气息呢?”
“赵大人是不是也该给老朽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