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管理很松散。
尤其是在深夜,基本不会有狱卒巡逻。
毕竟蒙特内哥罗县只是个小地方,里面关押的犯人,也嫌少有穷凶极恶之辈,象是什么绿林悍匪,灭门凶徒之流,即便是有,也只存在于州府之地。
这里的多数都是普通人,就连武人也不会关押在这种只能防住普通百姓的监牢。
纸人黑影贴着潮湿的墙角移动,象一道没有实体的幽魂,冰冷地扫过一间间牢房。
借着视觉感官的共享,陆离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个是凌辱女童的采花贼,一个是为非作歹,平日里霸道横行的恶棍,还有一个是贩卖孩童致死的牙婆。
这些人,在陆离看来都是该死之人。
用他们的气血生机来弥补自身亏损,不能算丧尽天良。
只能说是废物利用而已。
仅有拳头大小的监狱围栏能够拦得住犯人逃跑,但是却拦不住轻飘飘,和纸一样薄的纸人黑影。
纸人黑影悄无声息地穿过栅栏的缝隙,潜入牢房。
随后那充满邪性的瞳孔,便盯上了采花贼。
对方还在睡梦中,脸上还带着一丝猥琐的笑意,丝毫没有察觉死亡即将到来。
纸人黑影轻飘飘走过去,捂住对方口鼻,防止声响发出的同时,吞噬生机的能力发动。
一股微不可查的吸力传来,采花贼的身体轻轻抽搐了一下,眉头无意识地皱起,似乎在承受某种痛苦,而后他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身躯也变得干扁。
仅仅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采花贼便在睡梦中成为一具干尸。
毫无痛苦的同时,一身精血被尽数抽离。
这便是陆离的仁慈。
让对方没有丝毫痛苦的死去。
等做完了这一切,纸人黑影撕开胸膛,露出底下如若深渊般的空洞,将干尸塞了进去。
这样一来,即便是第二天狱卒发现人不见了,也只会认为是囚犯越狱,而不会联想到其他的地方。
至于犯人越狱之后,狱卒会受到怎样的惩罚,这不在陆离的考虑范围。
处理完了采花贼的尸体,纸人黑影如法炮制,将剩下的两个目标解决。
等做完这一切,纸人黑影并未停留,迅速沿着原路撤离,消失在监狱外的夜色中。
……
泥瓦巷,小屋内。
吸收完纸人黑影带回来的生机气血,陆离缓缓睁开眼,长吁了一口气。
连续几晚的进补,让他原本蜡黄的脸色多了些许血色,体内那股因为气血亏空而带来的虚弱感也被驱散。
他握了握拳,能感觉到力量在一点点回归。
“照这个速度,再有个两天,我就能开始养血了。”
陆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个世界太过危险。
即便是练出了劲力的武者,面对邪祟也同样是不堪一击。
真正能够伤到邪祟的,也只有养血武者体内养出的宝血。
有宝血在身,才能真正发挥劲的威力,而不是象之前那样,用个几次便气血大损。
如果说劲是给自身拳脚附加伤害威力,那么宝血便是武者的蓝条。
养血武者,通俗点来讲是给自己的蓝条升级,变得更加耐用。
没有劲力的加持,那么武者的拳脚便和普通人差不多,顶多是力气会更大些,根本不可能和邪祟对抗。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陆离眼神坚定。
“在这个世界,没有力量,只能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他看了一眼安静立在墙角阴影里的纸人黑影。
那些被纸人黑影吞噬的活物,气血生机虽然都给了自己。
可它似乎也同样也发生着某种特殊变化。
尤其是在十万山脉吞噬了纸童子之后,这种变化则是越发明显,与自己的联系也愈发紧密。
很多时候,陆离都在怀疑,这黑影到底是自己穿越的金手指,还是这个世界的邪祟。
毕竟从其展现的特殊性来看,也实在是太过于邪性了。
如果这里是个修仙世界的话,那么自己肯定会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邪修。
到时黑影里面装着的,估计都是自己的手足挚爱,亲朋好友
要是面临正道人士的追杀,说不定还得大喊一声:道友,请入我黑影肚子里一叙!
就在陆离浮想联翩之际。
蓦地。
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传入耳中。
是脚步声。
虽然声音很轻,但却逃不过练劲武者的感官。
这么晚了还有人去外面起夜?
陆离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放在屋子里的夜香桶。
这玩意家家户户也有,就是为了晚上解手方便。
在这存在邪祟的世界里,即便是在县城,深夜敢出门解手的人也不多。
可随后,陆离的脸色却变了。
那脚步声不是朝着外面走,而是直接冲着这屋子来的。
“冲我来的?”
陆离大脑飞速转动。
扪心自问,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并没有得罪谁,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人接触
谁会在这深夜找上门?
难道是陆家老宅的那些人?
可那些人也不至于大晚上偷偷摸摸的跑来,一副来着不善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吞噬活人气血被发现?
这也不可能。
纸人黑影行事诡秘,绝无痕迹留下。
自己也从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动用,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那就是为谋财害命?
这更是扯犊子!
谁特么会跑到泥瓦巷这贫苦人家居住的地方来谋财。
随着脚步声的解决,陆离不敢多想,一口气吹灭油灯,屋内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纸的破洞渗入,在地上投下几个惨白的光斑。
而他则是悄无声息打晕痴呆的母亲张氏,躲到阴暗处,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很微弱,却由远及近,感觉象是练武之人的步伐。
声音到了门口便停了下来。
没有敲门,没有询问,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紧接着,传来极轻微的金属刮擦声——
是匕首之类的薄刃在撬动门栓!
陆离眼神一冷,杀意弥漫。
不管来者是谁,用这种鬼鬼祟祟的方式来拜访,那就统统留下。
他心念一动,墙角那道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纸人黑影,如同获得了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沿着地面滑向门后。
“咔哒。”
一声轻响,门栓被撬开了。
木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一道瘦削的黑影侧身闪了进来,动作轻捷,显然是个老手。
他反手轻轻掩上门,一双在黑暗中泛着精光的眼睛迅速扫视着屋内。
借着月光,陆离看清了来人的轮廓,是个陌生的男子,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他手中握着一把短刃,刃口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寒芒。
蒙面人视线落在空荡荡的床铺上,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目标不在床上。
他皱了皱眉,看向那铺在席子下充当床的草堆。
要说哪里能藏人,估计也就只有那里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脖颈后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气,象是有人在他身后轻轻吹了一口气。
蒙面人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他猛地转身,短刃横扫向身后,却扫了个空。
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错觉?”
蒙面人心脏狂跳,握刀的手心沁出冷汗。
他常年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自身更是练劲武者,直觉远比常人敏锐。
刚才那一下,绝不象是什么夜风或者错觉!
这屋子有古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脚踹向床榻。
可反馈回来的感觉,根本就没有人藏在里面。
再次环顾四周。
屋子里陈设简单,一览无馀。
床底、柜子,都是藏不住人的。
那么人跑哪去了?
这大晚上的,目标又去了哪里?
这哥时间,难道不是在屋里睡觉?
不对劲!
那小子有问题!
就在他疑神疑鬼之际,眼角的馀光似乎瞥见墙角那片最浓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那影子……似乎比别处的更黑,更浓。
而且……轮廓有些不对劲,象是有着四只手的……蜷缩人形
四只手???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可越是集中精神,那阴影似乎越是模糊,仿佛在微微蠕动,边缘处似乎有细微的、纸张摩擦般的沙沙声响起,轻得几乎以为是幻觉。
这一瞬间,他似乎象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死死盯住那片阴影,心脏象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开始沿着他的脊椎向上爬。
他不敢再待下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他好象发现了对方的秘密。
对方很有可能不是人!
不行!
这件事必须得立刻回去禀报,即便是再弱小的邪崇,也不是他一个入劲的武者能对付的。
还是小命要紧!
想到这里,他萌生退意,脚步悄悄向后挪动,不敢惊动那东西,想要退出门外。
可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
“啪嗒。”
一滴冰冷粘稠的液体,滴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蒙面人身体猛地僵住,抬手一抹,借着月光一看。
指尖呈现一抹暗红色,夹杂着淡淡腥气,很粘稠。
……是血?
他颤斗着,一点点抬起头。
屋顶的房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团模糊的黑影。
那黑影倒悬着,一张扁平、惨白、画上去的脸,正对着他!
拉起怪异弧度的嘴角,暗红色的液体正在滴落。
邪祟!
“呃……嗬……”
无边的恐惧瞬间将其淹没,蒙面人想要尖叫,喉咙却象是被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
想要逃跑,双腿却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
他想挥舞短刃,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纸人黑影如同没有重量般,从房梁上飘落,轻飘飘地贴向了蒙面人。
后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诡异的纸人靠近,瞳孔因恐惧而剧烈收缩。
那浓烈的血腥气息,让他想反抗,想求饶。
可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控制。
随后,纸人黑影伸出了它那薄如蝉翼的手臂,冰冷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同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蒙面人只感觉全身的精气、力量、乃至生命力,都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被抽离出去。
他的意识迅速模糊,身体像泄了气的皮囊般软倒,最后的念头充满了悔恨与难以置信。
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邪祟出现在这个地方。
假如目标是邪祟的话,又怎么可能会隐藏的那么好不被人发觉。
黑暗里,陆离冷冷地看着纸人黑影如同处理前几个目标一样,将蒙面人吸成干尸。
而后他才走了出去,一把扯掉对方蒙面的黑布。
“这是”
看着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依稀带着些许熟悉感。
陆离不禁皱起了眉头。
是在哪里见过呢?
思索的过程中,陆离在干尸身上仔细搜索。
很快,他在对方贴身内衬的暗袋里,摸到一小块硬物。
掏出来一看,是一枚约莫拇指大小的木牌,材质普通,但雕刻精细。
正面是一个奇怪的鬼脸图案,背面则刻着一个数字——“柒”。
柒?
指腹摩挲着上面凹凸的鬼脸纹路和那个清淅的柒字,陆离的眉头越皱越紧。
重新点上油灯,再次将目光投向地上那具干瘪的尸骸时,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赌坊!
这是福来赌坊的打手!
陆离想起来了。
第一次去赌坊窃取拜师束修的时候,这个人就站在那存放银钱的小房间里。
所以这是福来赌坊的人!
看样子,他们最终还是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上。
意识到这点,陆离的眼神越来越冷。
对方应该是没有拿到足够的证据,否则的话,来的也应该不止是这么一个人。
可仅仅只是怀疑,就直接派出了练劲的武者,在深夜持刃潜入。
这特么到底是怀疑还是直接来杀人?
幕后之人的心性如此之狠辣,断然留不得!
想到这里,陆离再次看向手中的木牌。
虽然不知道木牌代表着什么,但是一个赌坊有着如此配置,里面的水明显有点深。
可无论如何,对方已经动手了,就代表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是个不争议的事实。
今夜若不是有纸人黑影在,以他尚未完全恢复的实力,面对一个同是练劲且手持利刃的武者,大概率不是对手。
所以,麻烦既然已经找上门,那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