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科最后的角落里，坐着一名三十来岁戴着灰色礼帽的中年。
他穿着深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压在银灰色衬衫领口下。
他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笑意淡然。
“坐。”
从罗杰踏入房间起，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藏在帽檐下，对罗杰每一个动作细节都带着严密审视感。
他的桌上，放着两份笔录，还有一支录音笔。
罗杰坐正身体。
“罗杰，第九警局华警，为芝加哥警队第九警局服务三天。”
听到他的介绍，约克淡淡道：“这么强的地域性？”
罗杰正色道：“约克探员，我是区警，联邦、州、市、地方警察互不隶属，我的能力仅允许我对唐人街治安、交通、刑事负责。”
见他这么较真，约克没有继续在这上聊，也打消了拉近关系的打算。
约克拿起罗杰的笔录，翻开一页。
“这里，你说两名枪手都被你击毙，还活捉一名。”
他抬起头，眼神似笑非笑。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用枪。”非常简短的两个字。
约克微怔，脸上的笑意略冷。
罗杰先前就已说明，“联邦、州、地方警察互不隶属”，彼此独立。
fbi属于联邦调查局，无权直接指挥地方警察，仅在涉及联邦案件时介入。
当听到祁宇辉说到约克有让自己改笔录的意图时，罗杰就没有什么想让对方对自己有好感的心思。
约克身子后靠，灰蓝的眼睛像扫描仪般锁定罗杰的双眼。
“我需要更详细的现现场记录，请你重新说一遍当时的情况。”
于是，罗杰将接到哈里斯命令说起，到局长威风凛凛击毙两名想要引起恐慌的枪手，到自己想要帮麦吉尔忙，利用地形优势杀死一名拦截的枪手。
“麦吉尔警监将另一名枪手赶出来，对方仓惶逃窜早没了斗志，就被我抓住。”
约克边听，手指边在笔录边缘轻叩，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罗杰的眼睛。
“我不是怀疑你，越南帮的人非常厉害，你刚进警队三天，都没有完成系统培训，怎么那么容易抓住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就不害怕？”
罗杰身姿端正，双眼平视。
“约克探员，你应该还不知道霍家迷踪拳与佛山无影脚，不然你不会说越南枪手很厉害。”
“至于害怕，”罗杰冷笑一声，“我爸都被人用火箭弹偷袭死了，你觉得我会害怕吗？”
约克目光回到自己手上，轻轻擦着手腕上钢制手表，似乎上面沾了灰尘。
“你爸的案件有其它fbi探员在跟，已经例询过布里克议员，此事与他无关，米勒将会以诬陷罪被起诉。”
他吹了吹表面，如同与自己说话，“两名重案组警员殉职，其它警员又分布在几百米之外，”
约克抬起头，偏着头看着罗杰，“你觉得麦吉尔警监在这次指挥中……有没有失误的地方？”
“没有。”罗杰果断说道：“我反倒认为这是麦吉尔警监将计就计，如果局里警员太多，那些人未必敢进来，这就失去了一网打尽的可能。”
约克眼眸低垂，继续问道：“我还想知道，局里那么多老警员，哈里斯为什么偏让你回来？”
罗杰面不变色地说道：“当时的警力被引了出去，这边警力需要补充。”
“正因为我是新人，需要以这种方式历练才能迅速成长，以后才不会给警队丢脸。”
约克眼神一闪，迅速问道：“也就是说，你们早就知道有人会袭击警局，你们把这次行动当成一次演习？”
罗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轻篾。
很明显，约克见自己没有更改笔录的想法，又以这种形式诱导自己。
如果让新入职警员进行这种实战演习，要么是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要么，是借恐怖分子的手扩大事件。
罗杰眼神漠然，说道：“约克探员，杀我爸的人也想米勒死，麦吉尔警监为了保险，这才将他留在第九警局。”
“你也看到了，有些人被逼得急了，强闯警局灭口。”
约克问道：“那你觉得……被逼急的是谁？”
罗杰冷笑一声，“这不是应该fbi去查的吗？还是说，一个华商会会被人用火箭弹袭击身亡，警方或是联邦调查局无动于衷？”
他现在可以确定，这名fbi探员过来，未必与布里克没有关系。
约克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好，这里的事我已了解，你可以先回去休息。”
罗杰起身之后，他笑着说道：“officer，凡事要讲证据。你父亲的死我的同事正在调查，但目前证据表明，与表面上的那个人无关。”
罗杰没有说话，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看到麦吉尔，问了祁宇辉才知道已经被拉到医院去了。
“谁审那个枪手？”罗杰点了支烟问道。
祁宇辉朝里面呶呶嘴，“麦吉尔让约克主审，连同米勒一起，会有刑事调查科主管陪同。”
罗杰似乎明白了麦吉尔的意思，心里陡然一惊。
妈的，他还是在怀疑我啊！
现在哈里斯与麦吉尔都不在，局里能做主的只有刑事调查科主管与行动指挥官。
罗杰不清楚的是，麦吉尔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置身事外，还是想看看米勒会不会被暗杀？
“重案组的人呢？”罗杰问道，“去医院了？”
祁宇辉说道：“对，全被麦吉尔叫走了，说是担心越南帮会去医院报复，还被约克嘲笑。”
“这就对了。”罗杰喃喃道。
祁宇辉茫然问道：“什么？”
“没什么。”罗杰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后天我爸头七，正好休息两天。”
祁宇辉笑道：“这次你表现非常亮眼，就算你休息一个月，局长没发话之前，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说你什么。”
罗杰打了个车回永活大街。
上车后，他的心思变得更加活泛。
他相信，理查德的死，麦吉尔嘴上说得好听，根本就没有打消对自己的怀疑。
他这次将重案组成员全部调走，应该已经想到了米勒被杀的可能性。
“麦吉尔，你这是想让约克帮你顶锅啊！”
“局长，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想法？”
罗杰靠在后座上，咧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