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内,火光跃动,将温暖与安全感重新注入四肢百骸。处理好的新鲜胡樽鱼肉呈现出淡淡的粉白色,肌理细腻,脂肪纹路如大理石花纹般分布其中,仅仅是看着,便能想象其融化在口中的丰腴滋味。
林凡没有急于用最直接的烤制。在食物相对充足的此刻,他愿意花费更多心思和时间,来烹制一锅既能最大限度保留营养、又能慰借身心的美味。这不仅是生存,更是生活,是维持精神不垮的重要仪式。
他取出一块之前炼好的、乳白色的鹿油,放入那个最深的陶罐中,置于炭火边缘慢慢加热。鹿油受热融化,散发出浓郁的动物油脂香气。接着,他放入几片薄薄的鱼肉略煎,待其表面微微金黄,便注入早已烧开的雪水。冷水会使肉质紧缩,影响鲜味释放,开水则能瞬间锁住鲜美。
清水很快沸腾,转为文火慢炖。林凡添加了几样“秘密武器”:几片干爽的松针嫩尖(提清香,去鱼腥),一小撮在岩石阴面采集的、带有天然咸鲜味的某种地衣碎末,最后,是几颗晒干的、带有特殊果木香气的红色小浆果(类似蔓越莓,但更小更酸),用以平衡油腻,增添一丝复杂的酸味层次。
他没有加盐——海盐太珍贵,要留给更需要的时刻。地衣和鱼肉本身的鲜味,以及浆果带来的风味复杂度,已足够支撑起一锅好汤。
陶罐内,汤汁逐渐由清转浓,呈现出诱人的奶白色。鱼肉在慢炖中释放出所有的精华,与鹿油的醇厚、松针的清新、地衣的咸鲜、浆果的微酸完美融合。诱人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庇护所内,小狼都不安分地在火塘边来回走动,鼻尖使劲耸动。
约莫炖煮了四十分钟,林凡用木勺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送入口中。
一瞬间,极致的鲜美在味蕾上爆炸开来。汤体醇厚顺滑,鹿油的丰腴完美地包裹了鱼肉的细腻,却丝毫不显油腻,反而被松针的清香和浆果的微酸巧妙化解,形成一种层层递进、圆融和谐的味觉体验。
鱼肉入口即化,只剩下满口的鲜甜和温暖,顺着食道滑入胃中,化作一股扎实而温和的热流,迅速向四肢百骸扩散。这不仅仅是一口食物,更象是一剂精心调配的、滋补元气、温暖身心的良药。
“阴阳相济,水火既济……”林凡满足地叹了口气,想起医书中关于饮食调和的论述。这锅汤,鹿油(温补)与鱼肉(平补为主,略带寒性)相配,松针(微辛散)与浆果(酸敛)相佐,正是调和平衡之道在饮食上的绝佳体现。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能享用这样一锅汤,是智慧与运气的双重馈赠。
他慢慢享用完这顿奢侈而舒适的午餐,精神和体力都恢复到了极佳状态。但洄游即将结束的阴影并未散去。享受过后,是更紧迫的行动。
接下来的两天,林凡几乎将大部分白天时间都花在了溪边。他改进了方法,制作了更轻便的鱼叉,尝试在不同的时段、不同的冰窟守候。但收获明显下降。第一天,他只刺到两条中等体型的胡樽。第二天,更是只有一条较小的,还不够一顿饱餐。鱼群明显变得稀疏而警觉,冰层下的银色光影越来越难捕捉。白头海雕出现的频率也降低了,这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鱼源的减少。
第三天,天气阴沉,寒风凛冽。林凡带着一丝不抱太大希望的心情,再次来到一处较深的、靠近一个小型回水湾的冰窟旁。这里水流更慢,冰层也厚,但昨天似乎看到过较大的影子。
他伏身静候,时间流逝,手脚渐渐冻得发麻,却只见到几条小鱼苗般的身影快速掠过。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起身活动一下冻僵的身体时,眼角馀光瞥见冰窟深处、靠近底部岩石阴影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异常庞大的轮廓,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林凡立刻凝神摒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
那不是胡樽流线型的身姿。那影子更宽、更厚,颜色更深沉,几乎与河底岩石的墨绿融为一体。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只有偶尔极其缓慢地摆动一下胸鳍,显示它是活物。因为光线和冰层折射,看不清全貌,但仅凭那惊鸿一瞥的轮廓和带给人的压迫感,林凡就能断定——这绝对是一个大家伙,体型远超之前捕获的任何胡樽!
他的心猛地一跳。这可能是另一种冷水鱼,也许是巨大的鳟鱼,甚至是……狗鱼?无论是什么,其蕴含的肉量和脂肪,都足以解决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食物焦虑!
然而,新的问题立刻浮现。这家伙潜伏在冰窟深处,靠近河底岩石,距离冰面至少有近两米的深度。他自制的鱼叉长度足够,但以这个角度和深度刺下去,水的阻力、折射的误差、以及鱼叉本身的强度,都面临严峻考验。更重要的是,一旦刺中,以这个体型生物可能爆发的力量……他能否在滑溜的冰面上稳住?鱼叉的燧石倒钩能否承受住它的挣扎而不崩裂或脱钩?
这不再是一场狩猎,更象是一次冒险的挑战。目标就在眼前,冰层之下,沉默而巨大,仿佛在考验着猎人的勇气、技巧和工具的极限。
林凡缓缓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头脑更加清醒。他慢慢调整姿势,将身体重心压得更低,双手紧紧握住鱼叉杆,目光如钉子般锁定水下那个若隐若现的巨影。
冰窟旁的寒风似乎都静止了。小狼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下一秒,林凡眼中精光一闪,全身力量骤然爆发,鱼叉化为一道模糊的灰影,挟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向着冰层下那深藏的、上百公斤的诱惑,狠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