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紧紧抱住岑伯庸,感受着老人单薄的身躯,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草药香气。
这一刻,他几乎要落下泪来,多少个辗转南侧的夜晚,他都在悔恨中度过,恨自己前世为何如此无能,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
现在,这个真实的拥抱让他恍如隔世。
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这一次,他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爸,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连自己都惊讶地颤斗。
这不是伪装,而是积压两世的四年,听着老人平稳的心跳,这一切都真实的仿佛梦幻。
岑伯庸轻轻拍着他的被,语气温和中带着困惑:
“傻孩子,爸不是天天都在吗?做噩梦了?”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铃声由远及近,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紧,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他下意识将养父护在身后。
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声音出奇的平稳:“爸,您呆在店里,这次我来处理。”
他的眼神坚定,带着岑伯庸从未见过的决然。这一刻,林凡清楚的知道,他必须站出来。
警车稳稳停在医馆门口,车门打开的瞬间,林凡的呼吸几乎停滞。
首先落车的是穿着制服的白人警官,而跟在他身后的是黄世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油腻的脸上带着虚伪的关切,眯成缝的眼睛闪铄着得意的光芒。
就是这张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黄老板的西医诊所就在济世堂斜对面。
自从林凡开始做震后,黄老板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原因很简单,林凡的医术更好,收费却只有黄世仁的十分之一。
“凭什么?”黄世仁曾怒气冲冲闯进济世堂,“你一次针灸只收二十美元?你这是要逼死我们这些正规诊所!”
岑伯庸当时还耐心解释:“黄老板,我们只是想帮助那些看不起病的穷苦人。”
“帮助?”黄世仁冷笑着打断,“你们这是在破坏市场!我每个月要付五千美元的房租,要买昂贵的医疗设备,要支付员工工资,你们这样低价竞争,让我们怎么活?”
确实,在唐人街这个不大的社区里,病人就那么多。
林凡用精湛的医术和低廉的价格,几乎把黄世仁的老顾客都吸引了过来,让黄世仁的诊所越来越冷清。
林凡记得很清楚,就在事发前一周,黄世仁还来放过狠话:
“你们这样破坏行规,别怪我不客气!”
现在他果然来了。
前世林凡被带走后,消息很快传遍唐人街。
令人感动的是,那些他曾经帮助过的病人纷纷赶到移民局,想要为他作证。
“林医生是好人啊!他治好了我多年的腰痛!”
“他收费那么便宜,我们这些穷人才看得起病!”
“求求你们放过林医生吧!”
然而在法庭上,黄世仁拿出了详尽的证据:病历记录,处方单据,甚至还有偷偷录制的视频,这个卑鄙小人精心策划了这一切,就为了除掉济世堂这个竞争对手。
“法官大人,无证行医是对法律的公然挑衅,事对患者生命安全的漠视!”黄世仁在法庭上义正言辞,那张丑恶的嘴脸却赢得了法官的认可。
当判决结果出来时,在场的病人愤怒了。
他们大声抗议,为林凡鸣不平。
林凡想要解释,想要反抗,却被法警死死按住。
“不!你们不能这样!”他挣扎著,却无济于事。
最终,他被判限期离境,五年内不得入境阿梅瑞肯。
回国的日子艰难而漫长,林凡在建筑工地扛过水泥,在餐厅后厨洗过碗,甚至在码头做过搬运工。
他把每一分钱都小心翼翼地攒起来,连一顿象样的饭菜都舍不得吃。
三个月来,他始终没有联系养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害怕听到养父担忧的声音,更害怕让老人知道自己在国内的窘迫处境。
他计划着,等攒够了钱,等生活稍微安定一些,就给养父一个惊喜,他想象着重逢的场景,想象着养父欣慰的笑容。
然而这个美好的幻想,在一个普通的午后被彻底击碎。
他在工地休息时,偶然遇到一位刚从阿梅瑞肯回来的老乡,闲聊中对方无意间提起,有一个唐人街的老中医去世了,姓岑……
林凡手里的水杯啪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他颤斗着借来电话,打给一个熟悉的邻居,对方那头才告诉他,养父早在他上飞机后的第三天就走了,突发脑溢血。
手机从手里滑落,林凡呆呆地站在原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原来他连养父的最后一面没能见到,原来她拼命想要挽回的早就已经失去了。
从那以后,他象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郁郁寡欢,彻底封闭,再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直到有一天,邻居家的老人突发疾病,救护车迟迟未到,家人们在楼道里急得直哭,无意中听到其他租客说起林凡曾经在美国行医的事,便哭着来敲他的门。
“林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父亲!”
看着家属哀求的眼神,林凡尤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取出了那套尘封已久的银针。
经过一夜的救治,老人终于转危为安,家属千恩万谢,不解的问:“林医生,你医术这么好,为什么不开个诊所?”
他张了张嘴,却给不出答案。
为什么?
因为他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行医的资格,害怕再一次让信任他的人失望,害怕那双冰冷的手铐,更害怕自己配不上医生这个称呼。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银针。即使有人求医问药,他也只是摇摇头,沉默地离开。
那套岑伯庸亲手传给他的银针,被他收进了箱底,再也没有打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