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船家……”
听着船舱外，随风传来的微弱声音。
张涛睁开迷迷糊糊的眼，钻出睡袋，掀起船舱布帘往外一看，顿时一愣。
远方岸边的雷峰塔，在湖面水汽之中，若隐若现。
一轮夕阳，正缓缓坠落。
天色渐晚，柳絮在半空旋转着，不断落入水中，随波逐流。
“人呢？”
张涛揉了揉眼睛，举目四望，却没看到人影，顿时傻眼了。
四周空荡荡一片，哪有什么人影儿？
而且这艘乌篷小船，也并非在岸边，而是在湖面深处，轻轻地摇曳着。
“船家，船家？”
那道脆生生的稚嫩声音，再次在张涛脚下响起。
张涛低头一看，这才发现。
一个身高一尺的小女孩，梳着类似哪咤的两根冲天辫，一身青衣，正在地上缓缓蠕动着。
一米等同于三尺，身高仅仅一尺的小女孩，小不点一个，又是在地上爬行。
张涛一时间忽略了她，自然不足为奇。
而且这小女娃，浑身湿漉漉的，明显是从湖里浮出水面，爬到乌篷小船上面。
“船家，船家。”
眼见张涛看过来，小女孩顿时一脸开心：“船家，船家……”
嗯？
难道这小女孩，是因为智力有问题，被家里的大人给扔了？
张涛顿时皱眉，蹲在地上，尝试和小女孩进行交流。
然而一大一小聊了大半天，小女孩除了重复“船家、船家”二字之外。
其他的话，啥也不会！
而且让张涛颇为无语的是，小女孩还学着鱼儿一般，不断在嘴里吐泡泡。
等等！
这小女孩给我的感觉，为何非常亲切？
就好象，我在哪里见过她？
等等！
“你是——小青鱼？”
张涛脑海中灵光一闪，试探地问道。
“小青，大青，小青……”
小女孩开心地拍着手笑着，不断地重复“小青和“大青””这两个词语。
“原来八百年前，我救下的那条小青鱼。
就是不久前，我在钱塘江码头，从许仙手中救下的，扔到西湖放生的那条大青鱼。
这次穿越岁月长河，大青鱼被西湖浓郁的天地灵气滋润，居然能化形为人了……”
张涛仔细一想，对于小女孩的来历，大概有了推测。
当然，这件事是否为真，唯有返回现世，摆渡奖励结算之后，张涛翻阅古书，才能得到准确答案。
不过，无妨！
哪怕张涛推测有误，这件事的真相，恐怕也是八九不离十。
“你是小青，我是张涛。”
张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女孩，不断地重复。
“小……小青，张……涛涛。”
小女孩咿呀学语，乖巧地跟着张涛学说话。很快便学会了她自己的名字，以及张涛的名字。
然而当张涛尝试教其他词语，小女孩却学得很吃力，怎么也学不会。
她顿时气得哇哇大哭，双腿乱蹬，如同一条小青鱼在船板上蹦跶。
张涛又好气又好笑，尤豫了一下，终究没抱小女孩。
毕竟，男女有别！
可问题是，小女孩浑身湿漉漉，又喜欢在地上爬，这也不是个事儿。
“小青，要不……我去岸边，替你寻一户善良老实，无儿无女的百姓人家。
以后，你就拜他们为爹娘，好好地学习说话，学会如何做人，如何？”
张涛蹲在地上，尝试和小女孩商量。
虽然张涛有些不太能理解，一条修炼八百年的小青鱼，为何事到如今，依旧灵智初开，勉强能化形，弱小得可怜。
但张涛却能肯定，小女孩肯定不笨。
她只是刚化形为人，不知道人间规矩，不知道如何说话而已。
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肯定能行！
果不其然！
小女孩虽说不出完整的话，无法精准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但她明显听懂了张涛的话，不停摇头，眼泪汪汪地说道：“爹……爹。”
额……
张涛一脸黑线：“小青，我不是你爹，我是张涛，叫哥哥，张涛哥哥！”
“张……涛……爹……爹……”小女孩认真地说着话，努力地调整自己的音调。
说来也是奇怪，小女孩学其他词语，怎么学都学不会。
然而这一次，她只用了片刻工夫，便学会了“爹爹”二字。
小女孩甚至无师自通，将“张涛”和“爹爹”融合，一口一个“张涛爹爹”。
小女孩那软酥酥的稚嫩童音，那一双乌黑发亮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动。
她吸着小指头，甜甜地对着张涛微笑，象极了一个小女儿对老父亲的孺慕。
这治愈的童真笑容，让张涛张了张嘴，最终无奈叹了口气。
得！
反正在现世升龙湖景区，自己已经有了二丫这个便宜女儿。
所谓“技多不压身”，在白蛇世界多一个女儿，似乎也没什么。
“说起来，小青被我救了两次。
如果不是我，她早已经凉了八百年。
如此算起来，小青称我一声爹爹，我倒也当之无愧。”
张涛蹲在地上，摸了摸小女孩的小脑袋，不再提将她送给百姓夫妻收养这件事。
不过小青鱼如今化为人形，还是女儿身。
哪怕她很年幼，张涛也能乱来。
那么问题来了，以后谁给小青鱼沐浴更衣，照顾她呢？
张涛正发愁着。
却见小女孩爬到船尾，忽然一跃而下，直挺挺坠落在水中。
张涛脸色微变，就要跳江救人。
然而下一刻。
一道水浪冲天而起。
浪花之上，一个赤足的冲天辫小女孩，蹦蹦跳跳，眯着眼，笑得极为可爱。
她如同西湖的小精灵，不断掀起一道道浪花，轰鸣声不绝于耳。
眼见最高的那一道大浪，居然让乌篷小船左右摇晃，仿佛随时都要翻船一般。
张涛这才意识到，她这个便宜闺女的厉害，远超他的想象。
“原来小青并非不强，而是她的主场在水里。
如果化形来到陆地，小青鱼失去了力量，直立行走都很困难，只能爬行。
如果小青化为鱼类状态，在这西湖之中，她就是一只大妖怪！”
嘶！
我的女儿，居然是大妖？
还是一条，一看长大之后，就是大美女的大妖？
张涛顿时一愣，不禁苦笑连连。
罢了，罢了！
大妖便大妖吧。
小青天真烂漫，心智如同人类初生的女婴，一看就没作恶过。
否则，张涛肯定能感应到。
这样一个知恩图报的青鱼妖，便是认为闺女又有何妨？
“爹爹，给……给……”
很快，小女孩卷起一道大浪，卷起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一路托到船尾的甲板上。
张涛打开一看，这才发现，里面全是金条——和上次小青给张涛的六根金条，明显是同一批。
“爹爹……小青……睡觉……觉……困……困。”
忽然，小女孩打了个哈欠，随着浪花沉入水底，彻底消失不见。
此时，夕阳已经彻底下山。
整个天地一片漆黑。
唯有远方岸边的夕照山，灯笼漫山遍野，如繁星璀灿。
“汉文贤弟曾言，西湖书院每到入夜，只要愿意学习，都可以免费领取书院发放的大红灯笼，高悬在门外。
如此，每隔一段时辰，便会有僧人来映射书房，为油灯续加灯油。
尤其是每当科举那段时间，整个西湖书院灯火通明，昼夜不息，堪称西湖一道奇景。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张涛一个人坐在船尾，感慨一番之后，又见这湖水茫茫，夜色清冷，不禁有些寂聊。
以前张涛一个人习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
可今天和小青分开之后，张涛却忽然有些不喜欢这种感觉。
也是。
如此可爱活泼，如此依恋孺慕自己，如此漂亮懂事的小女孩——谁不喜欢？
“看来我这次摆渡，就是来摆渡小青了。
也不知道我睡着回到现世，下次如梦之时，能否还能摆渡小青？”
张涛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煮点东西，在这夜色下的西湖野餐一顿，然后开始吐纳练武。
然而当张涛的目光，落在不锈钢水桶之时，顿时惊呆了。
一条小拇指大小的小青鱼，正漂浮在水面，翻白着小肚皮，仿佛死了一般。
然而身为习武人的张涛，侧耳仔细一听，却听到了一阵极为轻微的打鼾声。
“原来小青所谓困了，想要睡觉觉，居然是在我的摆渡船睡？”
张涛一愣，旋即大喜。
太好了！
原来小青也舍不得我，并不愿离开。
“不过小青是白蛇世界的乘客，如果我穿梭岁月长河，她恐怕不能一起回去吧？”
张涛也不打扰小青睡着，返回传承，捡起地上的古书，随意翻了翻。
果然和张涛预料的一样，因为没有返回现实，古书并没有出现全新文本。
张涛放下古书，开始煮面。
很快，一桶色香味俱全，额外放了葱花、香菜和预制卤牛肉，堪称大厨级的康师父红烧牛肉面，便热气腾腾地出炉。
“香……香……”
一道惊喜的软酥酥童音，兴奋地在张涛身后响起。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青已经睡醒，再次化为小女孩的人形。
她兴奋得手脚并用，飞快爬到方便面前，哈喇子直冒。
“小青乖，想吃方便面，那就必须学会站立。”
张涛故意板着脸，化身严父。
小青并不笨，很快领悟到了张涛的意思。
她吃力爬起来，学着张涛走路，摇摇晃晃，刚走两步，便一头跌倒在地。
顿时，小青在地上打滚，哇哇大哭，似乎想让张涛抱抱。
张涛一狠心转身，故意不看小青。
小青委屈地假装抽泣，偷偷扫了一眼张涛。
眼见张涛没反应，小青只能嘟着嘴，奶凶奶凶地自己爬起来，继续练习走路。
不得不说，小青的确聪明。
当张涛将方便面吃光，喝得一点汤都不剩，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纸筒之时。
小青已经勉强学会了走路，虽然走得不快，却不会再次跌倒。
小青摇摇晃晃，慢慢地走到张涛身边，兴奋地手舞足蹈：“爹……爹……香……香……”
说话之间，小青开心地望向方便面，顿时瞪大眼睛。
方便面，没……没有了？
坏爹爹！
怎么可以这样！
小青，饿……好饿！
不等张涛解释，小青直接在地上打滚，哇哇大哭，伤心不已。
“不是，我如果不吃这桶方便面，一会儿面干了，就不好吃了，好吧？”
好笑地摇摇头，张涛拿出精湛的五星级厨艺，重新泡了一桶方便面。
考虑到小青长身体，张涛还多加了一个保质期两年的预制卤鸡蛋。
刹那间，浓郁的牛肉香味，混杂着卤蛋和棕榈油·油炸面条的香味，随着西湖的夜风，朝着四面八方不断扩散。
这跨越千年的惊人美味，顿时让小青的哭声戛然而止。
不等张涛醒悟过来，他手中的方便面，便已被小青一把夺走。
在张呆滞的目光中。
眼前身高仅有一寸的小女孩，忽然大嘴一张。
她竟然将方便面连同纸桶，一口吞到了小肚子里面。
“爹……饿……饿……“
小青眼巴巴的望向张涛，一脸可爱卖萌状。
张涛无奈地叹了口气，返回船舱，抱了一箱方便面，全部放在了锅里。
保质期十八个月的有机西蓝花。
保质期三年的古法战创馒头。
再加之某大厂中央厨房出产的，新鲜的预制卤牛肉，如同不要钱一般，一袋一袋地加进去。
就这样满满的一大锅，小青一口气干了八锅，她这才意犹未尽地摸了摸小肚子，不再喊饿。
“爹……小青……困……睡觉觉……”
声音刚落，小女孩化为一道青光，瞬间没入不锈钢水桶，继续漂浮在水面，小肚子翻白朝上，仿佛一条摆烂死掉的咸鱼。
“……”
张涛无奈地苦笑着，开始收拾打扫战场。
这次摆渡小青，一文钱没赚到，还亏了好几百。
果然！
穷养儿子富养女，古人诚不欺我也！
“也得罪我刚转了一千万，否则，就小青这样吃，我还真养不起。
不过说起来，小青给我那么多金条，我就算养她一辈子，那也是我赚了。”
张涛很快想明白一切，洗刷好碗筷，一头钻进睡袋，很快进入梦乡。
倒不是张涛不想修炼，而是“伺候”小青这个便宜闺女，耗尽了张涛的精气神。
张涛忽然有些理解，为啥有些人结婚生子之后，会迅速憔瘁的原因。
很快，张涛便陷入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船家，船家……”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张涛从美景之中惊醒。
“不……不是。
我不应该回归现世吗？
怎么……有来乘客了？”
张涛猛然睁开眼，钻出睡袋，迅速穿好蓑衣，头戴斗笠，进入摆渡人状态。
然而当张涛怀着疑惑，走出船舱之后。
望着眼前的乘客，张涛顿时愣住了。
原来这乘客，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