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弘盛负手而立，面沉如水，见到顾长卿归来，脚步微顿，锐利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片刻。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哼了声，便拂袖转身，踏着清冷月色径直离去。
顾长卿虽然奇怪这位便宜老爹居然什么都没说，但却正好乐得清静，于是便也就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回到院子，掩上门，用冷水净面，驱散在红画舫沾惹的奇奇怪怪气味，坐到了书桌前。
心念微动，【镜中影妖】能力发动，复制【心分二用】效果。
刹那间，思维一分为五。
同时摊开《大干诗词史册》、《干诗补遗》、《律绝格范》三本诗词典籍，以及刚从茹画那里得来的《大干山海志异》下册。
四本书的内容，如四道源头不同的溪流，导入脑海。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东海有山名曰度朔，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
烛火摇曳，映照着专注的侧脸，屋内唯有书页翻动的沙沙轻响，一夜无声。
至后半夜，顾长卿切换【镜中影妖】的能力，复制【织梦蜃蝶】。
在强化版蜃蝶加持之下，他只睡了不足两个时辰，醒来时神完气足，精神饱满，苦读的倦意一扫而空，跟酣睡了七八个时辰没区别。
用过早饭后，再次埋首于书山学海之中，不知疲倦。
……
临近午时，阳光通过窗棂，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
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
倏与忽谋报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
这么看着，忽的，意识深处的【道蕴天书】出现异变。
【山海志怪】的那张金色书页光华大盛，其上的第三道金色道蕴纹路清淅！
紧接着，全新的字迹在第三道道蕴下缓缓浮现：
【吞天饕餮：腹内自蕴乾坤，可收纳存储非生命物体；亦可吞噬食物、药材等，提炼其中精华，潜移默化增强体质。初始空间一丈见方，随道蕴精深而扩展。】
“储物空间，外加……提炼精华，增强体质？！”顾长卿心头先是一震，随即涌上狂喜。
他立刻沟通【道蕴天书】。
下一瞬，袖中似乎多了一个无形锚点。
心念再动，一只形貌奇古的幼兽虚影在他掌心凝聚。
这幼兽样貌奇特，羊身人面，双目却生在腋下，虎齿人手，跟前世传说中贪食的凶兽饕餮一般无二。
但其体型迷你，通体呈现半透明的暗金色，眼神懵懂，不仅不显凶戾，反而因此而有几分憨态可掬。
顾长卿观察了片刻，随之指向桌上的《干诗补遗》。
那袖珍饕餮虚影张开小嘴，一股无形的吸力笼罩，书籍瞬间化作流光，没入顾长卿的袖口之中，消失不见。
书籍虽然不见，但他能清淅感知到，《干诗补遗》正安然存放在【吞天饕餮】的腹中空间。
再一个念头，书籍又瞬间出现在他手中，纤尘不染。
“掌中乾坤，袖里洞天……”顾长卿心头畅快。
这能力的实用性不用多说，一丈方许，得有一间屋子大小，可想而知能存放多少东西。
欣喜之馀，他接连将桌上的其他书籍、文房四宝，乃至挂在墙上吃灰的长剑，统统收入饕餮的腹内空间。
“再试试第二个能力，吞噬提炼！”他推开门，对方茜吩咐道：“小茜，取些吃食来。”
很快，方茜端来了几样点心。
顾长卿关上门，召唤出吞天饕餮虚影。
饕餮虚影再次张口，无形力量扫过，桌上的食物瞬间消失。
接着，一股温和暖流，【吞天饕餮】涌入体内，灌溉四肢百骸，缓缓游走于经脉之间。
顾长卿顿感身体一阵轻松畅快！
“效果很好！”他眼中精光一闪。
这还只是普通食物，若换成武者用的药膳、乃至大药之流，提炼出的精华效果岂非更强？
终于，练武有望了
“而且……”顾长卿压下激动，目光灼灼地看向意识深处的【道蕴天书】。
【山海志怪】凝聚三道金色道蕴，意味着他能解锁下一张金页！
按照顺序，该是……召唤英魂的【史书典籍】！
他当即拿起季夫子所赠的《大干诗词史册》，翻到后半部的史记篇章，潜心阅读起来。
……
屋外。
方义和方茜望着顾长卿紧闭的房门，脸上忧色不减反增。
“公子昨夜去了红画舫，回来便埋头在神怪杂书上……”
方茜低声叹息，秀眉紧蹙，“明日便是白麓书院放榜之日，若……若公子榜上无名，守祠堂的事，恐再无挽回馀地。”
方义握着佩刀刀柄，沉声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陪着少爷便是。”
……
与此同时。
顾家主厅，气氛压抑。
顾弘盛坐于宽大的书案后，眉头紧锁，盯着手中一份关于家族布匹生意下滑的卷宗，面色阴沉。
咚咚。
房门轻响。
“进来。”
顾弘毅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愁容。
“又没见到季夫子？”顾弘盛抬眼，见到对方神情，心头更添烦躁。
“见是见到了。”顾弘毅走到近前，声音低沉，“只是……”
“只是什么？”
“季夫子说，顾家上次的人情，他已还清。顾家与夫子两不相欠。带去的礼物，夫子坚辞不受。”
“人情两清？”顾弘盛脸色微沉，“季夫子还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及长卿？”
“我试探着提了一句，说是感谢夫子对家中晚辈的照拂，”顾弘毅斟酌着用词，“可夫子只说……书院考核，自有法度，最为公平。明日放榜，耐心等着便是。”
顾弘盛闻言，陷入了沉默。
公平？
若真论公平，那个终日流连勾栏、不学无术的逆子，绝无可能考进白麓书院！
这话的潜台词，岂不是……！
“大哥，我猜测，”顾弘毅低声道，“季夫子恐怕并未应允，长卿他……多半是进不了书院了。”
啪！
顾弘盛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我就知道！”
“兰静何德何能？而那逆子也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季夫子岂会为他破例？！”
“那逆子回来了吗？”
“长卿昨晚回来得倒是挺早的，并未象以前一样厮混到半夜。”
顾弘毅尤豫了一下，劝道：“大哥，我看长卿近来似乎……确有些改变。”
“昨日虽与曹家小子出去，但也只在外一个多时辰。或许……长卿是真的有意上进了。”
“要不，再让惊鸿去问问？说不定长卿心意回转，愿意去虹剑武馆了……”
顾弘盛动作微顿，沉默了下，然后从书案上抽过一张洒金信缄，冷声道：
“三叔公早上派人送来了祭祖大典的祭词文稿。”
“让惊鸿带上，再去寻那逆子。若他依旧不愿习武，就让他给我把这祭词背熟！祭祖大典之前，不许再踏出院子半步！”
“这……”
“去做！”
“……是。”
……
顾家练武场。
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顾惊鸿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淋漓，肌肉块块隆起如花岗岩般坚硬，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他正舞动着一对沉重的石锁，风声呼啸，气势惊人。
顾弘毅缓步走来，场中训练的护卫纷纷停下动作，躬敬行礼。
顾惊鸿也忙放下石锁，小跑过来，气息微喘：“爹，您怎么到练武场来了？”
“这边说话。”顾弘毅将他引到场地边缘无人处，打量着他精悍的身躯，眼中闪过满意。
“看你方才气血奔涌，劲力圆融，是准备冲击强身境了？”
“恩！”顾惊鸿重重点头，自信道：“再巩固两日根基，便准备开始熬炼皮膜！”
此方世界武道，前二境为练力、强身。
练力境分虚劲、实劲两大关卡。
强身境则需淬炼皮膜、筋骨、血肉三大关隘。
顾惊鸿如今已是实劲圆满，下一步，便是踏入武道第二境——强身境！
“好！”顾弘毅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赤血锻体膏早已为你备好，待你准备冲击时，去你娘那里取用。”
“多谢父亲！”顾惊鸿大喜，随即问道：“父亲此来是……？”
“唉……”顾弘毅叹息一声，“还是长卿的事。”
“长卿堂弟？”顾惊鸿微愣，随即脸色一苦，“父亲，您该不会又要让我去劝堂弟练武吧？”
顾弘毅没有回答，而是取出那张写有祭词的洒金信缄，递了过去：“你稍后去找一趟长卿，再好生劝劝他。”
“跟他言明，只要他点头应下娶雨烟、去虹剑武馆，你这个堂兄，还有我这个二伯，必定倾力相助于他。”
顾惊鸿接过信缄，眉头微皱，沉吟道：“父亲，有件事，孩儿一直想不明白。”
“讲。”
“为何……一定要将雨烟表姐，许配给长卿堂弟？”
顾惊鸿终于问出了心中积压已久的疑惑。
“表姐她……武道天赋不俗，容貌亦是不差。但长卿堂弟可以说没什么过人之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