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木屋,张恒坐在木床上,盯着摇曳的油灯陷入沉思。
灯火跳动,显得他的面上阴沉不定。
片刻后。
“不能再待了。”
张恒低声自语。
他当时杀了李老鬼后,之所以还待在这里,一是因为这孙家的租子还算能接受,二是之前那个管事平时不管事,他有较大的自由空间。
如今孙傲一直待在这,不仅多收了“辛苦费”,还随意打骂,俨然一副把他们当家奴的架势。
最关键的是,那孙傲摆明了是来找东西的。
没找到还好说,要是找到了,张恒可不确定那孙傲是直接离去,还是顺手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他起身环顾四周。
这间木屋简陋得可怜,墙角堆着几件换洗衣物,桌上摆着几个粗陶碗,除此之外再无长物。
张恒只用了不到半刻钟时间就收拾完毕,最后看了眼这个栖身之所,转身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月光如水,洒在门前的小路上。
张恒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孙傲正倚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
他的手里随意把玩着一枚玉符,见张恒出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张恒,你很聪明。”
孙傲的声音轻柔得象是和老友闲聊,道:“可惜有些晚了。若是在白天我说要收辛苦费时,你直接离开,我就不说什么了。现在走……”
他直起身子,那双眼睛闪铄着危险的光芒,说道:“总让我不安心啊。”
张恒没有打算反抗,练气五重的修为,一阶上品制符师,他找不到任何能逃离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道:“给我留条活路。”
“当然可以。”
孙傲笑容扩大,露出森白的牙齿,道:“我还指望着你治理灵田呢。”
话音未落,他手指一弹,一个物事破空而来。
张恒下意识接住,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那是一颗暗红色的丹药,表面布满诡异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吃了。”
孙傲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张恒盯着丹药看了两秒,突然仰头吞下。
丹药入喉的瞬间,一股灼热感从咽喉蔓延至全身,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插入泥土,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每一寸皮肤都象被千万只蚂蚁啃噬,骨骼仿佛正在寸寸断裂。
孙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眼中闪铄着病态的满足。
直到张恒蜷缩成一团,嘴角渗出鲜血,他才慢条斯理地又抛出一枚青色丹药。
“这是滞生丹,我的一个族兄炼制的,用的是独门配方。”
孙傲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服用后每天必须服用一点解药,否则就会浑身溃烂而死。”
张恒颤斗着抓起丹药塞入口中。
片刻后,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入骨髓的虚弱感。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看向孙傲的眼神中恰到好处地混合着躬敬与畏惧。
孙傲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又突然停住:“若是让你一个人治理这十二亩灵田,能忙得过来吗?”
张恒心头一凛。
这话里的杀意再明显不过——孙傲是打算除掉李明了。
他沉默片刻,沙哑着嗓子回答:“忙不过来。”
这倒并不是张恒同情心泛滥,纯粹是他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
若是一个人打理十二亩灵田,他将没有一点空闲时间,与慢性死亡无异。
“你还挺好心的。”
孙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直到孙傲的气息完全消失,张恒才缓缓关上木门。
黑暗中,他的眼神不停变换。
如今性命在孙傲的手上,这已经是既定事实,就算他再愤怒也无济于事。
当务之急,是想一个活命的法子。
否则,孙傲找到东西之日,就是他丧命之时。
次日清晨,灵田上。
李明脸色惨白如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见到张恒走来,他嘴唇颤斗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张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李明的眼神顿时亮了几分——原来不是只有自己遭此厄运。
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至少……不是他独自面临生命危险。
正午时分,张恒没有象往常一样修炼。
他换上一件不起眼的灰布衣衫,悄然离开了灵田。
青溪坊市。
张恒轻车熟路地穿过喧嚣的主街,拐进一条阴暗的小巷。
巷子尽头有家不起眼的面具铺子,门口挂着个褪色的木牌,上面画着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具。
铺子里光线昏暗,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
有的狰狞如恶鬼,有的妩媚如美人,还有的朴素得就象普通人的脸。
柜台后的店员是个佝偻老者,见到张恒进来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张恒从怀中排出五粒灵砂,递给了老者。
老者扒拉了两下灵砂,而后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狗头面具扔给张恒。
面具入手冰凉,狗眼处镶崁着两颗暗红色的宝石,在昏暗的铺子里泛着诡异的光。
戴上狗头面具的瞬间,张恒感觉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血色。
他径直走向店铺最里侧的墙壁,在即将撞上的刹那,墙壁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原来是个精妙的幻阵。
穿过幻阵,眼前的景象壑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无数盏油灯镶崁在洞顶,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数百个戴着各式面具的人影在洞窟中穿梭,交谈声却诡异地维持在极低的音量。
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摊位,有的摆着泛着灵光与血色的法器,有的陈列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的直接在地上铺了块布,上面堆着不知名的骸骨。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香气,混合着血腥味和草药味。
偶尔有黑袍人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飘过,留下一地鲜血。
这里是青溪鬼市。
只有戴着特定面具的人才能进入的地下黑市。
此处货物,不问出处,此处买卖,不讲底线。
张恒紧了紧脸上的狗头面具,迈步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