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使者的到来，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杏山引起了轩然大波。士兵们议论纷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眼神迷茫，有的满脸愤怒，还有的面露恐惧——毕竟，粮尽兵疲，城外的清军虎视眈眈，多尔衮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辽国公，世镇辽东，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富贵。
“辽国公，世镇辽东，这可是天大的富贵啊！要是投降，就不用打仗了，还能享受荣华富贵，多好啊！”有个士兵小声嘀咕，语气里带着一丝动摇，被身边的班长狠狠瞪了一眼，班长压低声音骂道：“你忘了弟兄们是怎么死的？忘了清狗是怎么屠戮百姓的？富贵荣华是用弟兄们的血换来的，你敢要？”那名士兵低下头，再也不敢说话了。
帅帐里，洪志明端坐主位，脸色冰冷得像块铁，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丝毫影响不了他眼中的寒意。曹变蛟、王廷臣、祖大弼站在两侧，个个眼神锐利，杀气腾腾，手里的刀都握得紧紧的，指节泛白，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帐外，士兵们手持武器，戒备森严，长枪斜指地面，刀光闪烁，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连风吹过帐帘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很快，两名清军士兵簇拥着一名穿着锦袍的使者走了进来。使者是多尔衮的亲信，官至牛录章京，此次带着多尔衮的亲笔书信和厚礼而来，意在劝降，他自以为胜券在握，脸上带着傲慢的笑容。他昂首挺胸，下巴抬得老高，眼神傲慢得像只斗胜的公鸡，扫视着帐内的众人，那眼神，像看一群待宰的羔羊，充满了不屑。他身后的两名士兵，扛着两个沉甸甸的木箱，箱子上镶嵌着铜钉，里面装着黄金百两、绸缎十匹，都是多尔衮给的“见面礼”，金光闪闪，格外扎眼。
“洪承畴接旨！”使者刚站稳，就趾高气扬地开口，从怀里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抖了抖，语气倨傲得让人牙痒痒，彷彿洪志明已经是他的阶下囚，“摄政王有令，念你固守杏山，尚有几分血性，若肯献城投降，即刻封你为辽国公，世镇辽东，金银珠宝、良田美宅，任你挑选！这箱子里的，是摄政王给你的见面礼，先拿着，算是一点心意！”
帐内一片死寂，静得能听到呼吸声，士兵们的眼神变得更加愤怒，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指节都泛白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这个狂妄的使者砍了，撕碎他身上的锦袍，砸了那些所谓的“厚礼”。
洪志明缓缓站起身，眼神如刀，死死盯着使者，声音冰冷得像寒冬的北风，没有一丝温度：“你说什么？”
使者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洪志明会是这个反应，他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重复道：“摄政王有令，封你为辽国公，世镇辽东！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献城投降，别不识抬举！否则等清军攻破杏山，鸡犬不留，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富贵荣华？”洪志明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洪志明一生，只知保家卫国，只知华夏大义，从不知什么叫投降！多尔衮狼子野心，侵佔我华夏土地，屠戮我华夏百姓，双手沾满了我们同胞的血，此仇不共戴天，还敢来劝降？你是不是活腻了，想来送命！”
使者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道：“洪承畴，你别不识好歹！现在投降，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享受荣华富贵；要是冥顽不灵，等城破之日，就是你的死期，城里的百姓，也会跟着你遭殃！”
“放肆！”曹变蛟怒吼一声，往前一步，戚家刀直指使者的喉咙，刀光闪烁，距离使者的喉咙只有一寸，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彷彿下一秒就会砍下他的脑袋，“敢在督师面前放肆，找死！”
使者吓得后退一步，腿都软了，却还是色厉内荏地喊道：“你敢动我？我是摄政王的亲信！杀了我，摄政王定会踏平杏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让你们挫骨扬灰！”
洪志明眼神一冷，厉声下令，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来人！将这狂妄的使者拖出去，斩了！首级悬于城头，让多尔衮看看，我大明军人的骨气！让他知道，劝降我杏山军民，就是痴心妄想！就是自寻死路！”
“是！”两名士兵立刻冲上来，架起使者就往外拖，使者的脚在地上乱蹬，却无济于事。使者吓得面无人色，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大喊大叫：“洪承畴，你敢杀我？多尔衮不会放过你的！我劝你们投降，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会后悔的！”
喊叫声越来越远，很快，帐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清晨的寂静，一名士兵提着使者的首级走了进来，鲜血顺着首级的脖颈往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帐内的空气都彷彿凝固了。
洪志明看着使者的首级，眼神坚定，声音铿锵有力，传遍了整个帅帐：“多尔衮想劝降？痴心妄想！今日斩其使者，就是要让他知道，我杏山军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哪怕只剩一口气，也绝不会投降！哪怕城破人亡，也绝不会屈服！”
说完，他下令：“将使者首级悬于北城墙缺口处，让所有清军都看看，劝降者，死！让他们知道，我杏山军民，个个都是硬骨头！”
士兵们齐声应诺，声音震天动地，提着首级快步走向城头。城外的清军看到使者的首级被悬在城头，瞬间炸开了锅，谩骂声、怒吼声此起彼伏，清军将领气得暴跳如雷，指着城头大骂，下令对着城头猛射，箭矢如雨点般袭来，“嗖嗖”地插在城墙上，有的甚至射穿了悬挂首级的绳子，首级晃了晃，却依旧挂在那里，像是在嘲讽清军的无能。
洪志明站在城头，迎着清军的箭矢，毫无惧色，他一把扶住摇晃的首级，大声喊道：“多尔衮！你听着！我洪志明在此立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投降！想要杏山，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我杏山军民，个个都是硬骨头，宁肯战死，绝不投降！”
士兵们纷纷跟着大喊，声音震天动地，响彻云霄，带着血性，带着决绝，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宁肯战死，绝不投降！宁肯战死，绝不投降！”
喊叫声回荡在雪原上，哪怕是城外的清军，也被这股铁血气概震慑住了，射箭的节奏都慢了下来，眼神里带着一丝畏惧——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顽强、如此有骨气的军队。
斩使悬首后，军民们自发地来到城墙下，加固防御，没有任何人下令，却人人都在行动。老人扛着自家的木板，步履蹒跚，却不肯停歇；孩子抱着石块，小脸冻得通红，却依旧咬牙坚持；妇女们端着热水，给士兵们取暖，帮着搬运沙袋。李铁手也来了，他用仅剩的右手，握着锤子，帮着士兵们修补破损的工事，敲打声“叮叮当当”，像是在奏响战斗的号角，他怀里还揣着儿子的火铳零件，时不时摩挲一下，眼神坚定：“清狗想打进来，没那么容易！我就算只剩一只手，也要造火药、修武器，杀清狗！”
洪志明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疲惫也减轻了不少，他知道，有这样的军民，有这样的骨气，杏山一定能守住，哪怕面对千军万马，哪怕身处绝境，也能杀出一条血路。
帅帐里，祖大弼看着洪志明坚毅的背影，眼中满是敬佩，却也带着一丝担忧，他叹了口气：“督师此举，虽能振奋士气，却也彻底激怒了多尔衮，接下来，清军的攻势必然会更加猛烈，我们的处境，会更艰难，粮草和弹药，都撑不了多久了。”
洪志明点点头，脸色凝重，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他没有选择：“我知道。但我们不能投降，一旦投降，不仅是我们这些军人，城里的百姓也会惨遭屠戮，男人被杀，女人被掳，孩子沦为奴隶，这是我们绝不能容忍的！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拚死一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死得有骨气！”
王廷臣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可我们的粮草和弹药，实在撑不了多久了，赵虎去请宋应星先生，至今没有消息，派去接应的斥候也没回来，怕是遇到了不测，援军怕是指望不上了。”
“援兵能不能来，我们控制不了，能控制的，是我们自己的决心！是我们保卫家园的信念！”洪志明沉声道，语气坚定，“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加固防御，把所有的万人敌都集中起来，优先供应缺口处的防守。另外，减少粮草消耗，每人每日只发一顿稀粥，哪怕喝米汤，也要撑下去！告诉城里的百姓，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只要我们坚守信念，就一定能守住杏山，一定能等到转机！”
“得令！”
命令很快传了下去，杏山军民都行动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定的神色，没有丝毫畏惧。伤兵们忍着疼痛，互相搀扶着，帮忙搬运沙袋、修补城墙；百姓们自发地拿出家里仅剩的粮食，哪怕是一把杂粮、一块干硬的观音土饼，都送到军营里；工匠们则在李铁手的带领下，没日没夜地制作万人敌，修复破损的武器，李铁手用仅剩的右手，握着锤子，一下下砸着铁块，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浸湿了衣衫，却依旧不肯停歇。
城外的清军，果然如预料般，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重炮日夜不停，对着城墙猛轰，城墙的缺口越来越大，砖石飞溅，烟尘瀰漫；清军士兵像潮水般一波波冲上来，有的甚至扛着云梯，想要爬上城墙。
洪志明亲自守在缺口处，挥舞着佩刀，与士兵们并肩作战，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浑然不觉，眼里只有冲上来的清军，只有身边的弟兄，只有身后的百姓。
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已经到来。但他看着身边浴血拚杀的弟兄，看着城里自发前来帮忙的百姓，心里的信念更加坚定。哪怕只剩最后一人，哪怕流干最后一滴血，他也要守住杏山，守住这最后的火种，守住华夏军人的骨气和尊严！这不仅是为了活着，更是为了死去的弟兄，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华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