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下，火光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粗糙的石壁上，扭曲晃动。欣完??鰰占 芜错内容
食物的香气和药草味道，混杂着风雪的清冷，构成一种极其怪异的氛围。苏夜白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篝火对面那个静坐如雕塑的素白身影，心中的警惕攀升到了顶点。
冯青珞。冯雪斋失踪十三年的女儿，“蚁巢”的一员，实力深不可测的杀手。她此刻出现在他逃亡的路上，送上食物与伤药？
这更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那荷叶包裹里，真的是食物，还是见血封喉的毒药？那药草，是疗伤圣品，还是腐蚀血肉的剧毒？
“为何？”苏夜白的声音在桥洞的风声迴响中显得有些干涩。他没有靠近，目光紧紧锁定着冯青珞。
冯青珞依旧看着火焰，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清冷得不带丝毫烟火气：“你需要它。”
“我需要一个解释。”苏夜白向前踏出一步，袖中的小刀滑入掌心，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定，“你为何在此？是‘蚁巢’派你来的？还是冯指挥使？”
听到“冯指挥使”四个字，冯青珞的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我与他们，不同。”她终于转过头，那双冰封般的眸子直视苏夜白，“珠子，还在你身上？”
苏夜白心中一凛，果然还是为了琉璃珠！“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在，你便还有用。61墈书王 已发布最新蟑劫”冯青珞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不在，你已是一具尸体。”
赤裸裸的威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坦诚。
苏夜白冷笑：“所以，这食物和伤药，是餵给‘有用’的牲口的饵料？”
冯青珞沉默了。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火焰，半晌，才轻声道：“信与不信，由你。”
说完，她便不再开口，彷彿苏夜白的存在已经与她无关，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桥洞里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风雪的呼啸。
苏夜白腹中饥饿，腿上的伤口也在寒冷和疲惫的侵袭下阵阵抽痛。他死死盯着那包荷叶，又看看静坐不动的冯青珞。理智告诉他，这极度危险。但直觉中，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她似乎并非在说谎？至少，此刻没有杀意。
僵持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疑虑。他不能带着伤和饥饿倒在雪地里。他缓缓走上前，在篝火的另一侧坐下，与冯青珞隔着跳跃的火焰。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荷叶，里面是几个还带着温热的粗面馍馍，以及几株捣烂的、散发着清新气味的绿色药草。
他先拿起一点药草，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确认是常见的、用于止血化瘀的草药，并无异样。他又掰下一小块馍馍，迟疑片刻，放入了口中。粗粝的口感，带着粮食最本质的香气，咽下后，胃里传来一丝暖意。
没有毒。
他不再犹豫，迅速将药草敷在腿伤处，用干淨的布条重新包紮好，然后拿起馍馍，狼吞虎咽起来。
自赵七死后，他滴水未进，此刻食物下肚，才感觉冰冷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
整个过程，冯青珞都没有看他一眼，彷彿他只是在完成一件与她无关的程序。
吃完东西，苏夜白感觉精力恢复了不少。他看着对面那张在火光映照下美得有些不真实的侧脸，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你要那珠子，究竟有何用？”
冯青珞没有回答。
“‘蚁巢’是什么组织？他们想做什么？”苏夜白换了个问题。
依旧沉默。
苏夜白叹了口气，知道从此女口中恐怕难以问出什么。他想了想，道：“我要去南京。”
冯青珞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意图。“水路，通州码头，辰时三刻，‘福顺号’漕船。”
苏夜白心中巨震！她不仅知道他要走，连他选择的路线、时间，甚至具体哪条船都一清二楚！她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你”他刚想再问。
冯青珞却已站起身，拿起了靠在石壁上的青罗伞，淡淡道：“走吧。”
“去哪？”
“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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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未停，天色将明未明，是最黑暗的时刻。
冯青珞撑着青罗伞，走在前面，素白的衣裙在风雪中飘拂，步履轻盈，点雪无痕。苏夜白跟在她身后数步之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腿上的伤依旧疼痛，但敷了药后，那股火辣辣的灼痛感减轻了不少。
他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数谜团。她是在监视他？还是在引导他？或者，她本身也在利用他，达成某种未知的目的？
一路无话。
抵达通州码头时，天光已微微放亮。码头上早已人声鼎沸，力夫、商贩、船工穿梭如织，漕船、客船、货船密密麻麻停靠在岸边，桅杆如林。空气中混杂着河水、货物、汗水和食物的复杂气味。
冯青珞对这里似乎极为熟悉，她带着苏夜白，避开人多眼杂的主道，在堆积如山的货箱和简陋的棚户间穿行，最终停在了一艘看起来颇为老旧的中型漕船旁。船帮上用白漆写着“福顺号”三个字。
船老大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粗豪汉子，正指挥着船员搬运货物。看到冯青珞，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对苏夜白招了招手：“后生，上来吧，挤底舱。”
苏夜白看了冯青珞一眼。
冯青珞将一个小巧的、沉甸甸的布袋塞到他手里，里面是几块碎银和铜钱。“船资。”
然后，她转身，青罗伞微微一旋，便要融入人群。
“你不走？”苏夜白脱口而出。
冯青珞脚步顿住，侧过半张脸，冰雪般的眸子扫过他：“我另有事。”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被码头喧嚣淹没，“南京，小心‘泥菩萨’。”
泥菩萨？
苏夜白还想再问，她却已如一滴水汇入江河，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之中，再无踪迹。
只有手中那袋尚带着她指尖一丝凉意的银钱，证明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船老大催促道：“后生，快些！要开船了！”
苏夜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疑云，踏上了跳板，钻入了“福顺号”昏暗潮湿的底舱。
舱内挤满了南下的各色人等，气味浑浊。他找了个角落坐下，漕船在号子声中，缓缓离岸，顺着结着薄冰的运河，向南驶去。
北京城那巨大的轮廓，在漫天风雪中渐渐远去，模糊不清。
新的谜题“泥菩萨”，却已随着这南下的漕船，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冯青珞，你究竟是谁？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