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铮闻言一怔,望着沉兰心澄澈的眼眸,忽然觉得自己竟不及她通透豁达,心中的顾虑壑然开朗,她弯起唇角,眼底漾着释然的笑意:“我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掌心微微收紧,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兰心姐,我有了决定。”
“什么决定?”沉兰心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声问道。
“我不想外放了。”裴云铮抬眼,目光灼灼,“我想留在京城,想确切地做些什么,不想再只图安稳,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
沉兰心没有追问缘由,脸上立刻绽开欣慰的笑容,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裴云铮的手背,语气恳切:“恒之本该是天上的鹰,这般才思敏捷、满腹经纶,若只困于一方天地,不出来施展抱负,真是屈才了!”
在她眼中,裴云铮聪慧过人,时常能说出让人醍醐灌顶的话,这般才华如果是女孩的话,难以得到重用,但她现在是‘裴云铮’。
如今她愿意主动留下来,为自己、为百姓搏一番前程,实在是一件美事。
“谢谢兰心姐理解。”裴云铮心中一暖。
“其实我去哪儿都无所谓。”沉兰心笑着说,眼底带着一丝轻快,“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更何况留在京城,还方便去见我姐姐,省得我还在发愁怎么跟她说外放的事呢。”
裴云铮闻言也笑了,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娘那里,我们得跟她说一声。”
“不用说了,娘都听到了。”
一道带着些许沙哑的咳嗽声自身后响起,裴云铮和沉兰心同时回头,只见张氏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手中还端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映着她略带憔瘁的脸庞。
“娘,您怎么还没睡?”裴云铮心中一惊,连忙起身迎上去。
往常这个时辰,张氏早就歇息了,今日怎么会突然过来?
张氏走进厅中,将油灯放在桌上,叹了口气:“娘心里有事,睡不着觉。起来瞧见你们这里灯光还亮着,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听到你们说的那些话。”
“娘有什么心事?”裴云铮连忙问道,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难道娘察觉到了什么?
张氏看着她,眼神复杂却带着几分了然:“最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娘?”
裴云铮心口猛地一跳,指尖微微发紧:“娘……您怎么知道?”
“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心里有事,娘能感觉不到吗?”张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你不愿意说,娘也不追问。但是恒之,娘想告诉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娘支持你。”
听到这话,裴云铮的眼框瞬间红了,她强忍着泪水笑着说:“娘,我想改变这个世界,想为百姓做些实事。我不想再逃避下去了,咱们就算逃到外面,也未必能真正安稳,还不如留下来博个前程,护着您、护着妹妹,还有兰心。”
只有站到更高的位置上,谢玄才不敢轻易对她动手,更何况萧景珩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或许她真的能在京城闯出一片天地。
其实这个念头并非一时兴起,早在随萧景珩微服私访,亲眼目睹百姓疾苦时,她便已被深深触动。
如今得知洛邑旱灾提前爆发,想到原书里这个世界最终的结局,她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多难,都要留下来,尽自己所能去改变一切。
“你想好了?这条路可不好走,会很辛苦。”张氏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裴云铮摇了摇头,笑容坚定:“有什么好辛苦的?当年我能一步步为爹复仇,如今不过是做个好官,为民请命,我不怕。”
张氏看着她,眼中渐渐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点了点头:“好,好啊……你真象你爹。你爹当年也是这样想的。”
她的目光飘向远方,陷入了回忆:“当年你爹考上举人后,就想着再接再厉,考个功名,将来为民做主。可没想到后来他的父母双双去世,为了守孝,蹉跎了好几年。再后来又遇到我的事情,终究没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如今你有这个心思,有这个才华,一定要好好做,别让你爹失望。”
张氏望着裴云铮心中既有欣慰,又有心疼。
女儿自小背负太多,为了复仇,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如今她终于有了想做的事,即便与自己期盼的安稳截然不同,她也愿意全力支持。
只愿女儿这一次,能遵从本心,活得尽兴。
“娘,您放心,我一定会的。”裴云铮重重点头,眼中闪铄着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信念与抱负交织的璀灿。
张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温柔:“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歇息吧。要做事还得养足精神,别熬坏了身子。”
“恩,谢谢娘。”裴云铮搀扶着张氏回房,看着母亲躺下后,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与沉兰心一同回到卧室。
回去后,裴云铮没有立刻歇息,而是先洗漱一番,便径直走进了书房。
她点亮烛火,铺开宣纸,手中的毛笔悬在半空,脑海中飞速盘算着,要留在京城需先向皇上说明自己不愿外放的缘由,更要趁机提及洛邑旱灾的隐患,恳请皇上重视。
沉兰心没有打扰她,只是端来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桌边,而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本书静静翻看。
她出身书香门第,亦是难得的才女,平日里与裴云铮聊起诗书、民生,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此刻见裴云铮伏案疾书,她偶尔也会在一旁提点一二,关于流民安置的想法,常常能给裴云铮带来新的思路。
烛火跳跃,映照着两人专注的身影。
裴云铮笔走龙蛇,将自己对洛邑旱灾的担忧、对民生疾苦的关切,以及留在京城为官、为民请命的决心,一一写进奏折中。
沉兰心则在一旁默默研墨,偶尔轻声询问几句,两人配合默契,空气中弥漫着静谧而温暖的气息。
这一忙活,便直接到了深夜。
烛火燃尽了一根又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