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慌不择路地跑到一旁的衣柜前,胡乱翻找出一床锦被,跟跄着便要往床边走。
他只想赶紧做完皇上吩咐的事。
可越慌越乱,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整个人直直扑进了萧景珩怀里。
锦被散落一地,温热的躯体撞在帝王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麝香味。
萧景珩瞳孔骤缩,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福公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面色惨白如纸,浑身筛糠似的发抖。
“福、公、公!”萧景珩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语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胸腔因被冒犯而剧烈起伏。
“皇上饶命啊!奴才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福公公连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太过慌乱,手脚都不听使唤,反而在萧景珩怀里蹭了一下。
萧景珩直接把他给推倒,趴在旁边吐了起来。
之前没能想这事,如今福公公这么一出,直接让他恶心的都快吐了。
皇上这副模样,让福公公哭得涕泗横流,皇上本来心情就不好了,被自己这么一弄恐怕更不好。
而且他今天怪怪的,一会儿男人,一会儿女人,也不怪呼他会误会皇上对他有所企图。
萧景珩终于干呕结束,却被他哭得脑仁发疼,“闭嘴。”
福公公立即就闭上了嘴巴,呜咽着,吾命休矣。
他定定地看着福公公,目光深邃,看得福公公心里直发毛。
“福公公。”萧景珩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迷茫。
“奴、奴才在。”福公公小心翼翼地回应,生怕再触怒龙颜。
“朕,好象不喜欢女人。”
福公公一愣,随即连忙谄媚地笑了起来,心里却在打鼓:皇上这是要自曝喜好了?
他连忙道:“皇上,自古以来,好男风也并非稀奇事,咱们大雍朝不少官员也有此癖好,不稀奇,不稀奇!”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哀嚎:千万别真的喜欢男人啊,尤其是别喜欢他这个老太监!
萧景珩却摇了摇头,眼神愈发迷茫:“朕也不喜欢男人。”
“额……”福公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里满是困惑与腹诽: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那皇上您到底喜欢什么?总不能喜欢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吧?
他正暗自嘀咕,却听萧景珩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朕,好象喜欢裴卿。”
裴、裴卿?那不是裴大人么?
福公公猛地瞪大了眼睛,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却又莫名觉得“果然如此”!
对啊!皇上自从遇到裴大人后,就从来没正常过!
包庇裴大人的过失,处处为他护短,甚至为了裴大人,动手打了自己唯一的亲表弟谢玄!
要知道,谢国公可是皇上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啊!能做到这个地步,若不是喜欢,那还能是什么?
福公公瞬间想通了所有关节,脸上的惊慌失措变成了了然的谄媚,连忙道:“哎呀皇上!裴大人俊美无铸,才华横溢,性格又讨喜,确实是个难得的可人儿!您喜欢裴大人,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萧景珩听着他的话,没有反驳,只是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裴云铮的脸庞。
喜欢裴卿。
当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所有的挣扎、迷茫、烦躁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坦然。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无论这份感情是否禁忌,是否荒唐,他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叫裴云铮的人。
“福公公,去拿酒来。”
福公公不敢耽搁,连忙转身让人去取了一壶烈酒和一个酒盏,快步返回寝宫。
他将酒壶递到萧景珩手中,看着帝王拧开壶盖,仰头便往嘴里灌,辛辣的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浸湿了明黄色的龙袍衣襟,却丝毫不见他皱一下眉。
一口接着一口,萧景珩喝得又急又猛,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烦躁与痛苦。
他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烈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嗬……”他猛地将空酒壶掷在地上,酒壶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寝宫内回荡。
他脚步跟跄径直走向卧室墙壁上悬挂着的长剑。
剑身寒光凛冽,是他的佩剑。
萧景珩一把拔下长剑,剑出鞘的瞬间发出“嗡”的一声轻鸣,寒气逼人。
“皇上,您、您这是要做什么?”福公公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一步,却又不敢真的阻拦。
帝王眼底的猩红如同染了血,那模样与之前他杀了回来血洗皇宫时如出一辙。
难道皇上是想提着剑去杀了裴大人,以绝后患?
福公公惊骇得浑身发抖,却不敢上前半步。
他太清楚这位帝王的手段了,先帝被幽禁宫中,最终暴毙而亡,其中未必没有皇上的手笔。
如今他这般疯魔,自己若是阻拦,恐怕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景珩提着长剑,跟跄着走出寝宫,他连忙跟了过去,发现皇上并没有出宫,反而朝着皇宫深处的祠堂方向而去。
祠堂内常年弥漫着一股檀香与尘埃混合的气息,昏暗的烛火摇曳,照亮了一排排摆放整齐的牌位,气氛肃穆而阴森。
萧景珩走到最前方的供桌前,目光死死盯着正中央那块牌位,眼底的猩红愈发浓烈,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父皇……哈哈哈哈……”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凄厉,在空旷的祠堂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是您!是您让朕不相信爱情!是您把朕变成了这副模样,如今朕居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这都是您造的孽!”
嘶吼声落下,萧景珩猛地扬起长剑,朝着先帝的牌位狠狠劈了下去!
“咔嚓!”
木质的牌位应声裂开一道深深的痕迹,木屑飞溅。
福公公站在祠堂门口,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皇上居然敢砍劈先帝的牌位!这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
可他转念一想,皇上连先帝都能幽禁至死,砍一个牌位又算得了什么?
他只能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被喝了酒愤怒的帝王给一剑杀了。
萧景珩象是疯了一般,手中的长剑不断地砍劈在牌位上,每一刀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与怨恨。
他疯狂劈砍,眼泪混合着酒液从眼角滑落,脸上满是痛苦与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