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的脸色骤然铁青如铁,眸底翻涌着惊怒与被窥探的慌乱:“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谢玄声音陡然拔高,“你刚才看他的眼神,护着他的模样,根本就不是君臣该有的样子!你为了他威胁要把我送去边疆,除了喜欢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住口!”
被人狠狠戳破心底最深的隐秘,萧景珩地跨步上前,一把揪住谢玄的衣领:“谢玄,祸从口出!这句话,朕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表哥,你还想狡辩!”谢玄挣脱不开,索性破罐子破摔,红着眼怒吼,“你就是喜欢上他了!为了一个外臣,你竟然对我动手?你的心早就乱了!”
“你找死!”
萧景珩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一拳狠狠砸在谢玄脸上。
谢玄本就满心怨气无处发泄,此刻更是被彻底激怒,他反手一拳回敬过去,两人竟都弃了内力,纯粹用最原始的拳头互搏起来。
拳脚相加的闷响在庭院中回荡。
谢玄一边打一边嘶吼:“那裴云铮到底有什么好?你喜欢他,就连……”
想到某个人,他的话到这里停顿了下。
随后又被萧景珩的拳头给揍了,顾不得想那么多,赶紧回击。
萧景珩不说话,只是一拳拳砸下去,象是要把心底的慌乱、羞恼、以及那份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情愫,尽数发泄在拳脚之中。
两人从庭院中央打到假山旁,直到力气耗尽,才双双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回到宫内,福公公瞧见他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斗:“皇上!您、您这是怎么了?满脸的淤青,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对您动手?”
萧景珩扯了扯嘴角,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口敷衍:“无妨,朕自己不小心摔的。”
摔倒能摔成满脸是伤?皇上不愿说,他便只能装作相信。
福公公心里嘀咕了下,心中却不敢有半分质疑。
吩咐小太监去拿跌打损伤的药膏,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萧景珩坐下:“皇上龙体金贵,下次可千万要小心。”
药膏很快拿来,福公公拧开瓷瓶,一股清凉的药味散开。
他蘸了些药膏,小心翼翼地往萧景珩脸上的淤青处涂抹,动作很轻:“皇上,上药可能会有点疼,您忍着点。”
萧景珩闭着眼,任由他摆弄,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谢玄的话。
“福公公。”他忽然开口。
“奴才在。”福公公连忙应道。
“朕对裴卿,是否太好了些?”
福公公瞬间傻眼了,皇上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他脑子飞速运转,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说“是”,怕触怒皇上;说“不是”,又违背了事实。
福公公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小眼睛一直看着萧景珩,似乎在斟酌着说话的度。
“不用揣测朕的心思,如实说。”
福公公声音很小:“回皇上,您对裴大人的确很好,比对朝中任何一位大臣都好。”
哎呀,他这张破嘴,怎么就如实说了?
皇上会不会觉得他窥探圣心,要治他的罪?看来今晚是活不过去了。
萧景珩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
殿内只剩下福公公紧张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他望着殿外沉沉的夜色,心中的迷茫愈发浓重。
是啊,他对裴云铮太好了,好到连自己都觉得反常,好到被谢玄一眼看穿。
可这份好,究竟是源于君臣相知,还是……那份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动?
福公公见皇上久久不语,心中更是七上八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能感觉到皇上此刻的心情定然十分复杂,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小心翼翼地继续为他上药。
裴云铮一脚踏进房门,脚步有些跟跄,下意识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她脸色惨白得象纸,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慌乱,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透着一股劫后馀生的狼狈。
沉兰心正在厅中缝补岩哥儿的衣物,瞧见她这副模样,连忙放下针线起身,快步走上前,伸手扶住她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瞧着象是被鬼追着似的。”
裴云铮顺着门框缓缓滑坐下来,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苦笑道:“可不就是有鬼在追我吗?”
“什么?”沉兰心连忙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裴云铮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着沉兰心,“兰心姐,谢玄真的知道了岩哥儿是他的儿子。而且这话还是你爹,沉太傅,亲口告诉他的。”
沉兰心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几分,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其实这些日子谢玄的频频试探,早已让她心中有了预感,只是当这猜测被证实,且泄密者竟是自己的父亲时,她的心还是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但她很快收敛了情绪,眼神渐渐平静下来,没有裴云铮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只轻声问道:“你今日遇到他了?”
“恩。”裴云铮点头,想起今日的遭遇,依旧心有馀悸,“他把我扣去了镇国公府,说了好些疯话,说要我休了你,还说要把岩哥儿抢回去。后来他见我不肯,就想动手打我。”
她如实说着,才不会帮谢玄隐瞒什么。
“什么?他居然还想打你?”沉兰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翻涌着怒意,先前强装的平静瞬间崩塌。
“恒之,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就在他拳头要落下来的时候,皇上赶来救了我。”
沉兰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谢玄太过分了!还有我爹。他怎么能这么做?岩哥儿也是他的外孙啊!”
“兰心姐,你别生气。”
沉兰心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重新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好,我不生气。你一路奔波,又受了惊吓,定是饿了吧?”
“可不是嘛,我都快饿死了。” 裴云铮顺势转移话题,不想让她再沉浸在负面情绪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你没回来,我就让厨房把饭菜都热着了,一直温在灶上呢。”
“好嘞!我先去吃饭了。”
沉兰心目送着她离去背影,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