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早呢。” 裴云铮将茶杯放回案上,顺势坐在床边,手掌轻轻复在他的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语气温柔得象是在安抚受惊的孩童,“天还没亮,再睡会儿吧,乖。”
他目光注视着裴云铮的手,纤细修长,很好看,青葱如玉一般。
就是这双手方才递水、擦汗,此刻轻轻拍打着他的胸口,动作坦荡而自然,没有半分谄媚只有纯粹的关心。
萧景珩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他想起梦中的血与火,想起母后冰冷的身体,想起谢家女眷赴死时的决绝,想起自己被关在行宫里幽禁的孤寒与绝望。
那些日子,他身边空无一人,连一句真心的安慰都听不到,只能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
可现在有人在他从噩梦中惊醒时,递上一杯温水,替他擦拭冷汗,用温柔的声音安抚他,用掌心的温度温暖他。
整个皇宫,只有裴云铮能这样对他。
只有他,敢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入睡,敢在他狼狈脆弱时,展现出这般不加掩饰的关心。
萧景珩缓缓睁开眼,凝视着裴云铮的侧脸。
烛火的馀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认真,没有丝毫敷衍。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感受着胸口传来的轻柔拍打,感受着身边这个人带来的安宁与温暖。
渐渐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梦中的惊悸与孤寒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踏实。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噩梦。
裴云铮看着萧景珩终于沉沉睡去,让她也倦意翻涌,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困意,缓缓闭上眼眸,很快便坠入梦乡。
可刚睡安稳没多久,身边的人便开始不安分起来。
萧景珩眉头紧蹙,身体时不时扭动,嘴里还嘟嘟哝哝地念着什么,含混不清,却带着一股浓烈的戾气。
裴云铮被搅得睡不踏实,正想翻身,忽然被人狠狠一脚踹在腿上,力道之大,让她瞬间惊醒。
“杀!杀!杀!”
耳边传来清淅的喊杀声,带着梦中的狂怒与决绝,震得人耳膜发颤。
裴云铮坐起身,借着烛光看向身边的萧景珩。
他依旧闭着眼,脸色狰狞,额角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攥着拳头,仿佛正置身于尸山血海的战场。
杀什么?
裴云铮心中了然。
她早有耳闻,当年萧景珩曾被先帝发配到极北之地,那里气候严寒,环境恶劣,还常年受蛮族侵扰。
便是在那样绝境般的处境下,他仅凭五千多兵力,硬生生追着三万蛮族杀穿了边境防线,一战成名。
之后又在极北之地苦心经营三年,积累实力,才得以杀回京城,登基称帝。
他能有今日的地位,全是靠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这份坚韧与狠厉,世间罕见。
她又想起那些流传的往事:先帝与先皇后曾是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皇后的娘家谢家更是世代忠良,坚守边疆多年,为大雍朝牺牲了不少子弟,这样的武将之家,本应备受尊崇。
可谁也没想到,三年多前,谢家竟被冠以通敌卖国的罪名,导致朝廷在一场大战中惨败。
之后谢家被判满门抄斩,先皇后苦苦求情无果,最终选择自缢身亡,当时外界都传言她是畏罪自杀。
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无人知晓,就连她也只是听闻各种猜测。
但有一点裴云铮可以确定。
谢家世代戍边,鞠躬尽瘁,死的只剩下谢玄一个男丁,跟他们是有世仇,绝不可能做出通敌卖国之事。
而萧景珩杀回京城时,名声并不算好。
他杀了不少前朝官员,甚至有传言说他是弑父上位,这些都成了世人诟病的槽点。
可裴云铮向来不信传言,她有自己的判断:一个皇帝是否称职,不在于他的名声有多好听,而在于他是否真的为百姓做事。
萧景珩登基以来,整顿吏治,减轻赋税,兴修水利,百姓的日子日渐安稳,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世间从没有非黑即白的人和事,立场不同,所见所思便不同。
萧景珩或许手段狠厉,或许背负骂名,但他为百姓谋福祉的心是真的,这就够了。
所以才有了他起床时候,裴云铮给予的安抚。
裴云铮看着他依旧带着几分疲惫的睡颜,心中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这位帝王,看似风光无限,实则背负了太多不为人知的伤痛与压力。
看着看着,眼皮子实在沉重得厉害,她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这一次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再次醒来时,是被人轻轻摇醒的。
“裴卿,裴卿。”
萧景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裴云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穿戴整齐的身影。
明黄的龙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已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沉稳,仿佛昨夜那个被噩梦纠缠的人不是他。
“皇,皇上?” 裴云铮猛地惊醒,连忙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该上朝了。” 萧景珩看着她头发凌乱、眼神迷茫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好,好!” 裴云铮连忙点头,顾不上多想,掀被下床,匆忙去寻自己的官服,脚步都带着几分慌乱。
萧景珩站在一旁,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从旁边拿过衣服,“在这里。”
裴云铮接过自己套用了起来。
他转身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吩咐道:“让御膳房送些简单的早膳过来。”
“是,皇上。” 门外的福公公躬敬应下。
待裴云铮穿戴齐整出来的时候,丰盛的早膳便已经摆上桌。
裴云铮挑了几样吃了不怎么会长胖的早餐用着。
瞧着他吃几口就没吃,萧景珩有些担心,“裴卿怎么不多吃一些?待会儿朝会上才好有力气去对付李家。”
裴云铮听了他的话,默默的又吃了一些。
反正是早膳多吃一些又无妨。
见他吃了,萧景珩有些满意。
随后跟他商议着朝会要做的事,基本已经是板板钉上的,只差能够临门一脚。
这一脚,她昨日已经应允,自然是照着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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