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菁见岩哥儿捧着糖老虎笑得欢,也拽着裴云铮的袖子晃了晃,眼睛直勾勾盯着街角猜灯谜的摊子:“哥!我要那个最高的鱼灯!你看它还会动呢!”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摊子最顶层挂着盏足有半人高的鱼灯。
鱼鳞是用半透明的绢布缝的,边缘缀着细银线,烛火在里面轻轻晃,银闪闪的像真鱼在水里游。
鱼嘴还缀着颗红绒球,风一吹就轻轻晃,确实是全场最惹眼的。
只是旁边的木牌写着:猜谜需付百文,连中三道谜题可择普通灯,连中二十题方能得顶层鱼灯。
“好。”裴云铮没多尤豫,从钱袋里摸出一百文递过去,动作干脆。
小贩接过钱,清了清嗓子念第一题:“有头没有颈,身上冷冰冰,有翅不能飞,无脚也能行。”
裴云铮略一沉吟,笑着开口:“是‘鱼’。”
“答对喽!”小贩刚喊完,岩哥儿就小手拍得砰砰响,奶声奶气地喊:“爹爹好厉害!”
裴云菁也凑到他身边,眼睛亮得象灯:“哥哥真棒!下一题肯定也能中!”
接下来几题,裴云铮每题都只略想片刻便报出答案,连错都没错过。
起初只有两三个看客,后来见他连答连中,渐渐围了圈人,还有人小声议论:“这小哥学问扎实啊!”
“看这样子,怕是真能把那鱼灯拿走!”
裴云铮答到第八题时,才后知后觉发现周围的人多了,嘴角悄悄抽了抽,她本就不喜欢出风头,这下倒成了焦点。
裴云铮答完第二十题,话音刚落,那小贩就拍着大腿高声喝彩,手里的梆子还敲了两下,引得周围人都往这边看:“全中!这位小哥好学问!这盏顶好的鱼灯,归您啦!”
裴云菁早踮着脚候在旁边,指尖刚碰到鱼灯的竹架就惊呼出声,眼睛亮得象浸了灯影:“天呐!老板,您这手艺也太绝了吧!”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鱼嘴旁的红绒球,风一吹,绒球晃着,连带着绢布鱼鳞也轻轻颤,活象真鱼在水里摆尾。
小贩听了夸赞,顿时挺着胸脯,脸上满是得意,指了指鱼灯的灯芯处:“那可不是!我师傅当年给宫里做过灯,手艺在京城数得着,我跟着学了十年,这鱼灯是今年的新款,全城就这么一盏,光做这条鱼我就缝了整整十天!”
话刚说完,见又有好几个人围过来问猜谜的规矩,他连忙摆了摆手,“各位客官别急,都有份!百文一次,连中三题就能挑普通灯!”
原本还在观望的人,被裴云铮刚才连中二十题的势头鼓了劲,又瞧着那鱼灯确实精致,纷纷掏出铜钱往小贩面前递,有的还凑着看灯笼上的灯谜字条,小声议论着答案。
一时间,摊位前挤得满满当当,喝彩声、讨价声、猜谜的嘀咕声混在一起,比刚才更热闹了。
裴云铮站在人群外围,看着涌过来的人潮,头都有些发麻,“人太多了,咱们往前面走,免得被挤着。”
接下来大家看了杂耍也买了一些手艺人做的泥人儿,以及零零散散的东西,这一圈走下来,大家或多或少都买了些东西。
裴云菁拎着鱼灯,一手攥着灯绳一手拉着张氏的袖子,脚步轻快得很,还不忘回头对裴云铮笑:“哥,咱们去前面看放河灯吧!刚才我看见有人提着河灯往河边去了!”
京中习俗,元宵夜放河灯能祈愿。
刚到河岸边便见水面上飘着点点灯火,都是各家放的河灯。
这些河灯各式各样的,有莲花灯,有小巧的船形灯,船舷贴着红纸剪的福字。
还有孩童喜欢的河灯老虎和兔子等等,烛火在里面晃悠悠的,映得水面波光粼粼。
“哇!河灯!”裴云菁率先跑过去,指着一盏莲花灯,“哥,咱们也放吧!我要那个粉色的!”
张氏笑着摇头:“好好好,放河灯,我们一家子都放。”
嘴上说着却已从荷包里掏钱,让摊主取了几盏莲花灯,正好一家人,每人一盏。
岩哥儿捧着属于自己的小莲花灯,虎头面具早就摘了,小眉头皱着,认真地问沉兰心:“娘亲,放河灯是什么?”
岩哥儿还小,之前有放过河灯,但是因为年纪还小,并不记得了正好奇的问着娘亲。
沉兰心帮岩哥儿把灯芯理直,声音柔得象水面的波,“把想实现的事告诉河灯,它漂得远了,心愿就会实现啦。”
岩哥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指在灯壁上戳了戳,忽然抬头:“那我要岩哥儿、娘亲、爹爹、姑姑、奶奶都好好的!”
这话逗得众人都笑了,裴云铮蹲下身帮他点上烛火轻声道:“岩哥儿的心愿河灯肯定会听到的。”
裴云菁也凑过来,在自己的灯壁上用指尖沾了点水,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我的心愿是……希望我们一大家子都能够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之后大家的视线都看着张氏,被他们视线注视着,张氏开口道:“我的心愿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岩哥儿快些长大,云菁能寻个好人家。这样就算是下去了,见到你爹也能暝目了。”
接下来轮到裴云铮了,裴云铮却是笑了笑,把河灯推入河中,竟是什么都没有说。
烛火在灯芯上跳了跳,河灯顺着水流漂远,渐渐与其他灯火融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灯河,美轮美奂的。
恍惚间,她眼前似乎闪过两道身影,一道是如同清风明月一般的人,那脸上的笑容,他摸在脑袋上的掌心是如此的灼热,另外一道身影,则是笑容满面的看着她笑。
岩哥儿趴在裴云铮怀里,小脑袋靠在她颈窝指着远处的河灯软乎乎地喊:“爹爹你看!咱们的灯走得好远呀!比隔壁那个兔子灯还远!”
裴云铮低头笑了笑,手臂轻轻收紧,将孩子抱得更稳些:“恩,河灯会把咱们的心愿带去好地方的。”
只是话说完时,她眼底漫上一层湿意,故意抬眼望向天空,把即将落下的泪意硬生生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