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早晨,被喧嚣的车流声唤醒。阳光透过“晴心”宠物医院明亮的玻璃门,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消毒水混合着宠物香波的味道,是林雨晴最为熟悉的、代表着秩序与安心的气息。
她刚刚送走一只来做年度体检的柯基犬,正低头在电脑前记录病历。白大褂袖口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动作利落而专注。
“叮咚——”门口的风铃清脆响起。
“欢迎光临”林雨晴抬起头,标准的职业微笑却僵在了脸上。
进来的是附近小区的保安刘师傅,他脸色不太好看,怀里抱着一个用旧毛巾裹着的、脏兮兮的东西。那东西很小,一动不动,毛巾上浸染着暗红色的血迹。
“林医生,你快给看看这个”刘师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接待台上。毛巾散开,露出里面包裹的一只小型流浪犬——一只常见的黄色中华田园犬,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
小狗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廓起伏。但它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一条前腿。小腿部位血肉模糊,有两个清晰的、间距约一厘米的圆形孔洞,周围的组织不是普通的撕裂伤或咬伤,而是一种诡异的紫黑色坏死,并且微微肿胀,渗出少量黄黑色的脓液。
“这是在小区后门垃圾桶旁边发现的,”刘师傅搓着手,心有余悸地说,“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我一开始还以为死了呢。凑近了才看到这伤我的老天,这是被啥东西咬了啊?太吓人了。”
林雨晴的眉头紧紧蹙起。她戴上无菌手套,轻轻触碰伤口边缘。触感冰冷且缺乏弹性,不像一般的感染肿胀。作为兽医,她见过各种咬伤——猫抓狗咬,甚至被老鼠或黄鼠狼咬伤的案例。但眼前这个伤口,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什么时候发现的?”她一边问,一边用生理盐水小心地清洗伤口,试图看得更清楚。
“就早上,大概一个多小时前。我看它还有口气,想着您这儿开门早,就赶紧抱过来了。”刘师傅顿了顿,压低声音,“林医生,不瞒您说,咱们小区这几天不太平,好几只流浪猫不见了,昨天有户人家养在院子里的鹦鹉也被咬死了,就剩几根毛大家都传,是不是来了啥厉害的野物?”
林雨晴没有立即回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伤口上。那两个孔洞非常深,边缘整齐,符合毒蛇的牙痕特征。但云城周边常见的毒蛇,如蝮蛇、银环蛇,造成的伤口并非如此。这种紫黑色的坏死太快了,毒性猛烈得超乎寻常。
而且,在伤口深处的污秽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小片极其细微的、闪烁着暗红色光泽的东西?像是一片极小极薄的鳞片?
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放在纱布上。那确实是一片鳞片,只有针尖大小,但在灯光下,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近乎金属质感的暗红。
这绝不是本地任何已知蛇类的鳞片。
一股寒意顺着林雨晴的脊椎悄然爬升。她想起昨天在本地新闻app上扫到的一条简短快讯:“南岭地质勘探事故,致三死一伤”,报道语焉不详,只说是“意外事件”。两者之间,会不会有联系?还是她多心了?
“刘师傅,这只狗我先收治。它的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刻抢救。微趣小税 嶵歆蟑踕哽鑫筷”林雨---晴迅速做出决定,“另外,最近这几天,提醒小区里的居民看好自家的宠物,特别是晚上和清晨,尽量不要让它们去草丛茂密或者偏僻的地方。”
“哎,好,好!谢谢您了林医生!”刘师傅连声道谢,又看了那小狗一眼,摇着头走了。
风铃再次响起,店内恢复了短暂的安静,只剩下医疗设备轻微的运行声和小狗微弱的呼吸声。
林雨晴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抛开。现在,她是医生,它的生命是第一位。她将小狗抱进处置室,给它吸氧,建立静脉通道,注射广谱抗生素和抗蛇毒血清(尽管她怀疑效果),然后开始仔细清创。
坏死组织的味道并不好闻,混合着一种淡淡的、类似于铁锈又带着点腥甜的怪异气味。随着腐肉的清除,伤口深处的景象更令人心惊:毒液似乎具有强烈的腐蚀性,连骨骼表面都出现了细微的侵蚀痕迹。
这到底是什么毒?
整个清创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当林雨晴终于包紮好伤口,摘下沾满血污和脓液的手套时,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小狗依然昏迷,但生命体征在药物的支持下暂时稳定了一些。
她将那片微小的红色鳞片小心地装进一个无菌样品袋,对着灯光仔细观察。颜色鲜艳得不像自然产物,质地坚硬。她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对着样品袋拍了几张高清照片。她想起一个人——她的大学同学秦海,现在在省生物研究所工作,专攻爬行动物毒理学。
她将照片通过微信发了过去,附言:「海子,紧急求助。今天接到一个病例,疑似被不明蛇类咬伤,伤口特征很怪,毒性猛烈。在伤口里发现了这个鳞片,从未见过。你帮忙看看,这是什么蛇的?有没有相关记录?」
信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没有立即回复。林雨晴知道研究所管理严格,秦海工作时间可能不方便看手机。
她将小狗安置在住院部的保温箱里,设定好监护仪器。然后,她回到前台,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关于“南岭 地质事故”的更多信息。
网路上信息寥寥,官方口径一致,都是“意外”、“正在调查”。但在一个本地户外论坛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个刚刚发布就被删除的帖子截图,发帖人自称是“救援人员的亲戚”,用激动的语气提到:“根本不是意外!我表哥说,现场邪门得很,人死得样子还有红色的蛇,很多!鸡冠蛇!”
鸡冠蛇?
林雨晴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存在于民间传说和志怪小说里的东西。现实中怎么可能存在?发帖人显然情绪激动,语无伦次,可信度极低。但“红色的蛇”这个描述,却与她手中的那片鳞片,以及流浪狗身上那诡异的伤口,产生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呼应。
是巧合吗?还是
“叮咚——”风铃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雨晴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夹克、面容憔悴但眼神锐利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他看起来风尘仆仆,似乎一夜未眠,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录音笔。
“您好,请问是林雨晴医生吗?”男人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有礼貌。
“我是,您有什么事?”
男人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叫陈默,是《城市时报》的记者。冒昧打扰,想向您了解一点情况。”
林雨晴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记者?她心里有些警惕。宠物医院和记者通常没什么交集。
陈默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直接切入主题:“我了解到,大约一个多小时前,小区保安刘师傅送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狗到您这里。据说伤势很奇特,像是被什么动物咬的?”
林雨晴的警惕心瞬间提到了顶点。消息传得这么快?一个记者怎么会对一只流浪狗的伤情如此关注?
“陈记者,抱歉,关于就诊动物的具体情况,涉及隐私,我不方便透露。”她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但语气疏离。
陈默并没有轻易放弃,他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异常严肃:“林医生,我明白您的顾虑。但我不是在追什么无聊的社会新闻。我怀疑,这只狗的伤,可能和南岭山区发生的一起严重事故有关。”
他拿出手机,快速点开一张经过放大和处理后依然非常模糊的照片。照片像是在极度慌乱中拍摄的,划面晃动,背景是昏暗的山林,但焦点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而在那身影旁边的草丛里,似乎有一道快速掠过的、细长的红色影子,影子的顶端,有一个模糊的、冠状的凸起!
虽然划面质量极差,但林雨晴的瞳孔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那红色的轮廓,那诡异的形状
陈默紧紧盯着林雨晴的脸,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
“林医生,我们可能遇到大麻烦了。那东西可能已经进城了。”
林雨晴看着陈默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凝重和急切,又想起保温箱里生死未卜的小狗,样品袋里那片诡异的红色鳞片,还有论坛上那个被删除的帖子。
秩序与安心的假象,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冰冷的寒意,再次包裹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