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的南岭,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湿气紧紧包裹。兰兰文茓 追最薪章踕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从极高处滴落的露水砸在阔叶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反而更衬出这黎明前的死寂。
地质队员李东升紧了紧冲锋衣的领口,寒气还是像细蛇一样往里钻。他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指,借着强光头灯,仔细记录着手中岩石标本的经纬度坐标。这是一次常规的矿产勘探任务,为期五天,今天是最后一站。队伍连他在内一共四人:队长老马,经验丰富的老地质;大学生王磊,队里的活宝兼技术员;还有沉默寡言的当地嚮导阿旺叔。
“东升,有发现没?”对讲机里传来老马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在几十米外的另一个观测点。
“都是常见的花岗岩体,马队。含量一般,没啥特别。”李东升回应道,呼出的白气在头灯的光柱里迅速消散。
“成,收尾吧。天快亮了,收拾装备,我们撤回去跟阿旺他们会合。”
李东升应了一声,开始收拾工具。就在这时,他的脚边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滑过铺满腐殖质的土地。他下意识地低头,头灯的光圈扫过地面——
什么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或许是错觉,或许是某种夜行的小虫。但常年野外工作的直觉,让他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这山谷太静了,连惯常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了,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他加快动作,把地质锤、罗盘塞进背包。正当他拉上拉链时,那“沙沙”声又响起了,这次更清晰,更密集,彷彿来自四面八方。
同时,对讲机里传来王磊略带紧张的声音:“马队,东升哥,你们听见没?什么声音?怪瘆人的。
“听到了,可能是风吹落叶。别自己吓自己。”老马的声音依旧沉稳,但李东升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突然,王磊那边的对讲机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器物碰撞声!
“小磊!怎么回事?”老马急问。
对讲机里只有王磊粗重的喘息和带着哭腔的呓语:“红、红色的蛇!它、它头上有鸡冠子!好多好多!”
鸡冠蛇?李东升心里咯噔一下。那是民间传说里的东西,他从来只当是山野怪谈。
“王磊!报告你的位置!保持冷静!”老马的声音陡然严厉。
没有回应。对讲机里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像是无数条舌头在同时振动,又像是高压气体泄漏的声音。
“妈的!”老马骂了一句,“东升,快去王磊的点位!我这边也被什么东西围住了!小心地上!”
李东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抄起身边的开山刀,朝着王磊之前负责的区域狂奔。浓雾和茂密的植被严重阻碍了他的视线和速度,树枝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火辣辣地疼。那诡异的“沙沙”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
他冲进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头灯的光柱猛地照见了前方的景象——
王磊背对着他,僵直地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他的脚下,是一片涌动的“红潮”。
那是数十条,不,或许是上百条蛇!
它们的大小不一,长的近一米,短的只有尺余,但形态却惊人地一致:通体覆盖着鲜艳如血的鳞片,在头灯光线下反射出油腻的光泽。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每一条蛇的头顶,都长着一个类似公鸡冠子的肉瘤,那肉瘤也是血红色的,微微颤动着,显得既诡异又妖艳。
这些鸡冠蛇并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将王磊团团围住,昂起头,吞吐着黑色的信子,发出那种密集的“嘶嘶”声。它们三角形的脑袋上,眼睛是两颗漆黑的点,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只有冰冷的死亡气息。
“小磊!别动!”李东升压低声音喊道,握紧了开山刀,试图寻找突破的路径。
王磊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李东升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一幕:王磊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瞳孔放大到几乎佔满整个眼眶,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眼神空洞,彷彿灵魂已经被抽走。更可怕的是,在他的脖颈侧面,有两个细小的红点,正在缓缓渗出发黑的血液。
“嘶——!”
就在王磊转头的瞬间,蛇群彷彿收到了指令,攻击开始了!
它们不像普通蛇类那样扑咬,而是以一种近乎弹射的速度,化作一道道红色闪电,直扑王磊!有的缠上他的腿,有的顺着裤管往上爬,更多的则直接弹跳起来,咬向他的胸腹、手臂和面部!
王磊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疯狂地挥舞手臂拍打,但蛇的数量太多了,他的反抗如同螳臂当车。短短几秒钟,他就被红色的蛇群彻底淹没,倒在地上,变成一个不断扭曲、蠕动的“蛇人”。
李东升看得目眦欲裂,他怒吼着冲上前,挥刀砍去。刀锋掠过,一条扑向他的鸡冠蛇被斩成两段,腥臭的血液溅了他一脸。那断掉的蛇头落在地上,嘴巴依然在一张一合,鸡冠还在微微颤动。
然而,他的举动像是捅了马蜂窝。更多的蛇放弃了对王磊的撕咬,转而向他湧来。它们速度奇快,而且异常灵活,在地面和低矮的植被间穿梭,形成一张快速收缩的红色死亡之网。
李东升知道不能硬拼,他一边挥刀抵挡,一边对着对讲机嘶吼:“马队!逃!快逃!这蛇有毒!数量太多了!”
对讲机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死寂,或者是某种被捂住口鼻的微弱挣扎声?
绝望瞬间攫住了李东升的心脏。他不敢再看地上已经不再动弹的王磊,转身朝着来路亡命狂奔。身后的“沙沙”声紧追不舍,如同死神的脚步声。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肺部火辣辣地疼,树枝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雾气似乎淡了一些,天边透出了一丝灰白。他以为自己甩掉了蛇群,刚想停下来喘口气,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他低头一看,一条不知何时潜伏在落叶下的鸡冠蛇,正死死咬在他的脚踝上!那冰冷的毒牙穿透登山靴的皮革,将致命的毒液注入他的血管。
李东升只觉得一股寒意从伤口瞬间蔓延至全身,伴随着剧烈的灼烧感。他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重重地摔倒在地。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模糊的视线看到,晨曦微光中,那条咬了他的鸡冠蛇并没有离开,而是缓缓爬到他面前,昂起头,用那双漆黑的眼珠“凝视”着他。它头顶那血红的鸡冠,在黎明惨淡的光线里,鲜艳得触目惊心。
然后,世界陷入无边黑暗。
清晨六点,山雾渐散。
奉命前来接应的后勤小队按照预定时间抵达了汇合地点。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任何一名队员归来,对讲机也完全失灵。队长意识到不妙,立刻带人沿着勘探路线搜寻。
他们在距离营地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先发现了嚮导阿旺叔。他倒在一条小溪边,脸色青紫,眼睛瞪得滚圆,写满了惊恐。身上没有任何明显伤口,但右手紧紧攥着胸口,彷彿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紧接着,他们找到了队长老马。他背靠着一棵巨大的榕树坐着,低着头,像是睡着了。但当他被轻轻一碰,身体便僵硬地倒向一边。他的脸色是一种诡异的安详,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与周遭的恐怖氛围格格不入。他的对讲机掉在脚边,屏幕碎裂。
最后,他们在一片狼藉的林间空地上,发现了王磊和李东升。
王磊的尸体惨不忍睹,全身布满细密的咬痕,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黑紫色,肿胀得几乎认不出原本的模样。他的手机掉落在不远处,屏幕碎裂,但似乎还在运作。
李东升则倒在几米外,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的脸色惨白,身体冰冷,但奇怪的是,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迷茫?他的脚踝处,那两个细小的牙印周围已经发黑溃烂。救援人员立刻对他进行急救,并试图唤醒他。
在陷入深度昏迷前,李东升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红色的冠山醒了”
没人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救援队长脸色铁青,一边指挥队员将倖存者李东升紧急抬下山,一边用卫星电话向上级汇报这起极其诡异的“重大事故”。他环顾这片刚刚被晨曦照亮的神秘山谷,浓雾虽散,但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却从每个人的心底升起。
血色黎明,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无声的死亡和彻底失控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