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中,静得可怕。
落针可闻,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死寂。
多宝道人、金灵圣母等人,一个个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身体因为极致的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们的道心,在通天教主那反复无常的恐怖气机之下,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所有人的心神,都死死地系在通天教主身上。
他们能感觉到,自家师尊那原本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怒火。
在经历了一阵诡异的平复之后,又开始以一种更加恐怖的方式酝酿,攀升。
完了。
江尘师弟这次,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金灵圣母的心沉到了谷底,绝望的情绪在心头蔓延。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此时,通天已经完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感知,也根本不在意多宝等人的反应。
如江尘所言一般,通天动用神识之力,沉入到自己的本源道基之中。
血肉筋骨、圣人道躯
以及自己无尽岁月以来,修行凝聚而成的完整本源道基!
这种状态玄而又玄,不可言说。
这是通天沉下心神后,对自己本源最直观的感受。
除了那股依旧在四肢百骸中流转,沁人心脾的酒香之外,似乎……并无任何异常。
但这样的念头刚刚生出。
毫无征兆的,某一刻。
通天原本平静的心神之中,猛地一震,仿若惊雷炸响一般。
不对!
有变化!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极其隐晦,若非他将全部心神沉浸于此,根本无法察觉到的变化!
在圣人本源的最深处,在那与天道紧密相连,亘古不变的联系之中,似乎多了一丝……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天道的东西。
那是什么?
通天教主的心神,瞬间凝聚到了极点。
他更加仔细地感应着,追溯着。
终于,他找到了源头。
是那股酒力!
那碗鸿蒙紫气酿造的仙酒,在进入他体内之后,并未像他想象中那样化作单纯的能量,或是被他的圣人之躯直接炼化。
而是化作了一股玄之又玄,不可言说的奇异力量,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圣人本源之中!
也正是这股力量,带来了那丝微不可查的变化!
通天教主的心,在这一刻,猛地狂跳起来!
他有了一种极其荒谬,却又无比强烈的预感!
下一刻。
他感应到了!
就在此时,通天竟然感应到,自己的圣人本源,或者说是那至高无上的圣人果位,竟然发生了某种玄而又玄,不可言说的变化!
那种感觉……
轰!!!
通天教主的脑海之中,仿佛有亿万道混沌神雷同时炸开!
他整个人,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桎梏!
是天道的桎梏!
玄门诸圣,又称天道圣人。
看似高高在上,不死不灭,万劫不磨。
但实际上,他们也付出了代价。
那就是,永世无法超脱!
他们的力量来源于天道,他们的存在也受制于天道。
这道桎梏,便是他们与天道之间最根本的联系,也是他们永远无法摆脱的枷锁!
无数元会以来,通天教主早已习惯了这道桎梏的存在,甚至将其当做了自身的一部分。
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改变的。
别说是他,就算是大师兄太清老子,甚至是他们的师尊,鸿钧道祖,也同样身在这桎梏之中,无法挣脱!
铁律!
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天道之下的铁律!
也是圣人都无可悖逆的规则!
然而此刻
通天教主能无比清晰地感应到,那道亘古不变,坚不可摧的天道桎梏,正在被那股奇异的酒力,一点一点地……磨灭!
没错!
就是磨灭!
这种速度极为缓慢,慢到如同凡人世界中,水滴石穿。
若非他此刻心神合一,甚至都无法察觉。
但它无比真切,也无比清晰!
通天教主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怎么可能?!
这完全颠覆了他成圣以来的一切认知!
天道桎梏……怎么可能被磨灭?
区区一碗酒……怎么可能做到连道祖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不敢相信!
他一遍又一遍地用自己的圣心去感应,去确认。
每一次的结果,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神之上!
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那道代表着圣人极限,代表着永世无法超脱的枷锁,真的在松动!
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一丝,但却是从“无”到“有”的改变!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超脱,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妄想!
圣人之上,并非再无前路!
这一刻,通天教主那颗早已古井无波的圣心,掀起了亿万丈的狂涛骇浪!
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此刻写满了震撼,错愕,迷茫,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
洞府之中。
多宝道人等人,依旧在惶恐不安地等待着。
他们只看到,自家师尊的气机在经历了一阵狂暴的攀升后,又诡异地平息了下去,而后陷入了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混乱状态。
时而浩瀚如渊,时而空寂如无。
时而杀伐惊天,时而又……欣喜若狂?
“师尊他……到底怎么了?”
龟灵圣母小声地传音,声音里都已经带上了哭腔。
“不知道……师尊的状态,太奇怪了……”无当圣母也是一脸茫然。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之际。
良久。
通天教主那紧闭的双目,终于缓缓睁开。
刹那间,洞府内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给人的感觉,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先前的怒火与痛心疾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股要清理门户的凛冽杀伐之气,也荡然无存。
他看向江尘。
没有了质问,没有了咆哮。
唯有深深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不可置信,以及一种混杂着荒谬与震撼的古怪。
整个洞府,安静得能听到所有人的心跳声。
多宝等人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
通天终于开口了。
他的嗓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这酒……”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是在平复自己那依旧在翻江倒海的心绪。
最终,他放弃了所有复杂的言语,用一种最直接,最迫切的方式,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为本座,取百斤来。”
此言一出。
所有人都顿时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