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宫内，针落可闻。
通天教主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江尘的心中轰然炸响。
他脸上的那一抹愕然，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依旧没能逃过通天教主的眼睛。
是啊……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这句话，不仅仅是指修为上的天差地别，更是指眼界、智慧、乃至对天机人心的洞察力。
自己在师尊面前，终究还是太嫩了。
看着江尘那副被戳破心事的模样，通天教主那张素来威严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轻轻摇了摇头，缓步走到江尘面前，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几分了然。
“你这小子……”
“平日里看起来，除了酿酒，便是喝酒，对修行之事也总是一副不上心的模样。”
“截教上下，不知多少弟子都觉得你是不务正业，白白浪费了这一身惊才绝艳的资质。”
通天教主的声音很平缓，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常事。
“但为师又岂能不知？”
话锋一转，通天教主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能看穿古今未来，洞悉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你对人族一脉，情谊极深。”
“恐怕，放眼这整个洪荒天地，也只有人族之事，才能让你小子这古井不波的心境，掀起如此巨大的波澜了。”
一番话，说得江尘哑口无言。
他只能报以一声苦笑，心中暗暗感叹。
不愧是圣人啊……
自己仅仅只是因为女娲师叔的预感，而流露出了一丝情绪波动。
而自家通天师尊便能于瞬息之间，抽丝剥茧，将事情的根源分析得如此透彻。
这份洞察力，简直恐怖。
或者说，是通天的分析能力，也当真惊人！
知徒莫若师，这句话，当真是一点不假。
既然已经被看穿，江尘也就不再掩饰。
他收敛了心神，对着通天教主深深一揖，算是默认了。
看到他这般模样，通天教主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收敛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严肃。
碧游宫内那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再一次变得沉重，甚至比刚才女娲圣人在时，还要压抑。
“江尘。”
通天教主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如此郑重。
“徒儿在。”
江尘心中一凛，立刻躬身应道。
他能感觉到，师尊接下来要说的话，必然非同小可。
通天教主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碧游宫的穹顶，望向了那无尽的混沌虚空。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如今，时值巫妖量劫。”
“天地间因果纠缠，杀伐滔天，劫煞之气充斥九天十地。”
“此等大劫，天地众生皆需谨言慎行，轻易不敢沾染分毫。”
“稍有不慎，便可能道统倾覆，万劫不复。”
每一个字，都如同天道之音，重重地敲击在江尘的心头。
江尘屏息凝神，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师尊这是在点拨他，也是在警告他。
果然。
通天教主转过身，目光如炬，牢牢地锁定在江尘的身上。
“徒儿，你的心意，为师明白。”
“但量劫之下，众生皆苦，无人可以幸免。”
“你……还是独善其身为好。”
独善其身！
这四个字，仿佛四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让江尘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自然知道，自家师尊所言不虚，也并不是危言耸听。
毕竟，一旦牵扯到量劫之中，就算是准圣级别的存在，也有陨灭之危。
然而，让他真的眼睁睁看着人族遭劫，而无动于衷？！
江尘却又觉得怎么都做不到的。
通天教主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挣扎与不甘，轻轻叹了口气。
“为师知道，这很难。”
“但你要明白，天道大势，浩浩荡荡，不可逆转。”
“巫妖二族，乃是此番量劫的天地主角。”
“他们的争斗，将决定未来无数元会的洪荒格局。”
“任何试图干预这股大势的力量，恐怕只是引火烧身。”
说到这里，通天教主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至于人族……”
“他们既是女娲师妹所造，身负大气运，却也同样身处这洪荒天数之中。”
“若真的被牵扯到量劫之中，也是大势使然，无可更改。”
“你还是少插手为妙。”
最后两句话，通天教主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
这已经不是劝告，而是严厉的告诫了！
江尘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明白师尊的苦心。
在圣人眼中，除了自己的道统，甚至是除了寥寥几位亲传弟子，其余的一切，皆可舍弃。
师尊这是在保护他。
不希望他这个最得意的弟子，因为沾染了人族的滔天因果，而在这场量劫中应劫。
这份师徒情谊，重如泰山。
话音落下，通天只是静静地看着江尘。
良久，江尘才似乎想通了什么。
他抬头直视着通天圣人，并没有什么退缩之色。
相反，他的眼神，似乎比此前还更加坚定了几分。
“呵呵”
“师尊所言，弟子铭记于心！”
江尘如此说道。
听得此话，通天面色一缓，理所当然的以为江尘是明白自己的苦心了。
不过，紧接着，又听得江尘轻声说道：
“然而弟子也曾听过一句话。”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弟子幸得拜入截教之中，更得师尊赏识，成为亲传弟子。”
“而我辈修士，之所以追寻大道，提升修为，不正是为了庇佑苍生，造福天地么？！”
“因此，若人族真有大劫降临，亿万生灵喋血，弟子作壁上观，岂不是也有负师尊教诲？！”
江尘的话，掷地有声。
一时间，通天都听得心中一震。
尤其是那一句“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从江尘的话语中，通天仿佛已经听出了一种淋漓尽致的悲怆之感。
这特么难道人族真的会有那种惨不忍睹的景象发生？！
这小子又究竟知道些什么？！
麻了！
彻底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