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的死亡倒计时，已经过去了十七分钟。
潜水钟内，空气凝重。
七人正在抓紧完善“通天塔计划”，结果卡在了伏击点的选择上。
“我提议‘仿真沉船区’。”哈兰德觉得那里地形复杂，利于设伏。”
伊万诺夫连眼皮都没抬，冷冷反驳道：“那里也会给查纳亚提无数个藏身处，它溜进去的话，谁去把它弄出来。我看就直接开阔地硬碰硬，也比那里好。”
谭琛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试图和稀泥，但伊万诺夫和哈兰德都坚持己见，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想法。
杨奇坐在角落里，听着这群人用吵得不可开交。
搁在平时，他这种野路子出身的小杂鱼，在这种神仙打架的场合，早就缩在角落里当蘑菇了。
但他此时非但没有半点尴尬或自卑，反而…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感。
我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他感觉自己平时那颗死到临头才肯转一下的脑子，此刻不用怎么费力就能飞速地思考。
也许当一个男人找到了真正喜欢的工作时，就是这个状态吧。
“去‘输油渠道仿真区’。”
杨奇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伊万诺夫和哈兰德的争吵。
潜水钟内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角落里的杨奇。
伊万诺夫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错愕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杨奇却仿佛没看见他们的目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第一，那个仿真管线全长一百五十米以上，直径大概两米左右，管子里基本没岔路。”
“第二，渠道内空间狭小，那怪物两米三的身高在里面根本伸展不开，什么狗屁爆发力、机动性，全都得大打折扣。”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杨奇伸出三根手指，“我们把它当耗子，从一头赶进去，另一头埋伏人马，以逸待劳。简单，粗暴，有效。”
“我记得那里。”七海熏突然补充了一句，“我训练的时候去过，那地方好象是为了纪念当年那几个憋死在输油管里的帕利亚公司潜水员才设的。”
争吵停止了。
伊万诺夫这个最刺儿头的家伙，听完杨奇的分析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的表情。他盯着杨奇看了足足十几秒，最终同意了杨奇的方案：“我觉得可以。”
他竟然是第一个点头的。
谭琛深吸一口气，拍板道：“‘通天塔’行动，陷阱就设在输油渠道仿真区吧。”
计划敲定，团队立刻行动。
“海洋盗墓贼”的布迪，熟练地打开潜水钟外挂的设备舱，释放了一台小巧的rov水下无人机。
“我先大致查一下他的位置。”他操控的rov，如同一条幽灵般滑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并紧张地监视着rov的声纳信号。
其他人则在紧张地准备装备。
谭琛和哈兰德商量了几分钟，敲定了基础装备。
“所有人，换r（密闭循环呼吸器）！”谭琛下达了指令，“干式潜水服，三混气稀释，标准配重块，备用气瓶全部带上！外加水下的水声通讯系统！”
一时间，潜水钟内只剩下气瓶阀门开启的“嘶嘶”声和装备碰撞的“咔哒”声。
大家在标准配置之外，又各自根据自己的须求拿了额外的装备。
谭琛和七海熏完成了最终版本的潜水计划，并把训练池底的路线图分发给大家。
杨奇看着手里的路线图，突然发现整个计划，包括诱敌和伏击，全都是基于“水平”维度的围堵。
他猛地想起了那怪物靠一双手就能“跳”上他车顶的恐怖一幕。
他立刻抬头，打断了正在给气瓶测压的伊万诺夫：“伊万诺夫！万一它从池底垂直往上跳，它能跳多高？”
伊万诺夫愣住了。
他丢下手里的活，湛蓝的眼珠飞快地转动，嘴里念叨着一连串杨奇听不懂的水阻和爆发力系数…
最后，他脸色凝重地报出一个数字：
“五到八米。”
杨奇倒抽一口凉气。
这等于说，那怪物能象导弹一样，从五十米深的池底，瞬间跳起近三层楼高！
“这意味着，”谭琛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上方的垂直安全距离，必须超过十米。”
杨奇听到这个结果，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一直盯着屏幕的布迪猛地转头，声音压抑而紧张：“rov的声纳…抓到它了。”
所有人的心脏都是一紧！
谭琛几人商量了不到一分钟，就敲定了最终的分工。
“‘通天塔’行动，分工如下。”谭琛的声音在潜水钟内回荡，“外围索敌由七海桑带着杨奇负责，然后是第一阶段诱敌，由我、布迪负责。我们俩会把它往‘渠道’方向带。”
“伏击组，”他看向哈兰德，“由亚泽、哈兰德负责，在渠道出口提前待命，你们的任务是高强纤维捕捞网缠住它，然后等待我们的支持。”
最后，还有那个最危险的任务。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伊万诺夫。
“渠道内的诱饵。”
伊万诺夫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开始往身上加挂更多的备用气瓶。
众人默然。
毕竟是敢从核废水里潜进堆芯熔解核电站的狠人，没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任务。
“总之，人手不足，潜水钟不留bellan（看守员）。”谭琛做了最后的总结，“成败在此一举。”
潜水钟悬浮在离池底十米的幽暗中，平衡压力后，缓缓打开了底部的月池（出发舱口）。
七人站在舱口边缘，看着下方那片幽深死寂的水面，如同凝视着深渊的入口，各怀心事。
“出发。”
随着谭琛一声令下，众人依次跃入水中。
杨奇是最后一个。
就在入水的前一刻，他低头看着那片黑暗，心里七上八下，但转念想想师傅和纪元薇，压下了所有杂念。
五十米之上的训练池边。
纪霜霜靠坐在高背椅上，姿态优雅地喝着一杯绿茶，提神醒脑。
耳机里，传来了底下那群“倒楣鬼”激烈争吵的同声传译。
纪霜霜对他们口中的专业术语毫无兴趣，也听不太懂什么“通天塔”行动，她只关心一件事——这些人，会不会伤害她的查纳亚提。
从目前的争论来看，他们似乎没有这个打算，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放在一旁的卫星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纪霜霜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换上了一脸躬敬接通了电话。
“冬叔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温和的男声：“阿霜啊，你交代的事，我查完了。族谱上，我翻了几遍了，滇省那边，实在没查到还有‘自己人’啊。”
纪霜霜的眉头微微蹙起：“冬叔，那您再帮我查详细点…那些记了‘断香火’的分支，会不会有疏漏？也不要只看滇省了，天南地北，都帮我寻寻看。”
电话那头的冬叔被逗笑了，笑骂道：“你这查某囡仔，可真会给我老骨头找事做！”
“哎呀，冬叔，拜托啦！”纪霜霜难得地撒起娇来，“下次开宗祠拜公妈，我一定包一个大包给老人家喝茶。”
她收起玩笑的语气：“我这次碰到的那个后生，‘灵感’很强，应该是‘衡祖公’的近支，这种血脉，哪能流落在外不入族谱，对不起公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