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东京,天际线刚刚被一层灰蒙蒙的铅色晕染开,霞关的警视厅本部大楼却早已灯火通明,如同一个提前苏醒的巨兽,内部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搜查一课的会议室里,烟雾浓得几乎化不开,混合着廉价咖啡的焦糊味和熬夜的体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烟灰缸早已不堪重负,小山般的烟蒂旁,散落着几张触目惊心的现场照片——不是血泊中的尸体,而是几张被晨间新闻节目反复播放的、清淅得可怕的画面。
警视厅总监山田隆夫,这位素以函养和“稳健”着称的警界高层,此刻脸色铁青得如同覆了一层寒霜。
他重重地将一份《东京日报》摔在长条会议桌上,巨大的声响让在场所有课长、系长心头一跳。
报纸头版那醒目的、几乎占据半个版面的照片,正是昨晚发生在新宿区的血腥现场。
“八嘎野郎!”
山田总监的声音低沉,却象一把钝刀刮过每个人的耳膜,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暴怒,“看看!都给我睁大眼睛看看!这成何体统?!他们把东京,把我们警视厅,当成什么了?自家的后花园吗?还是三流黑帮电影的拍摄现场?!”
“这是拿我们警视厅当什么?当歌舞伎町的摆设?当浅草寺门口的石狮子——只配看门,不会咬人?!”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座的每一位高级警官,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规矩!规矩!规矩!”
山田总监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咆哮,“这是我们维系一切的基石!是他们(暴力团)能在阳光下苟延残喘,是我们(警视厅)能维持表面平静的默契!懂不懂?!”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总监因激动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空调出风口单调的嗡鸣。
“他们杀人?压榨?放高利贷?逼良为娼?”
山田总监的语调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理解”,“这些‘生意’,只要做得‘干净’,做得‘规矩’,不闹得满城风雨,不惊动那些吃饱了撑的议员和记者,不给我们添麻烦!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相安无事!是某些地方预算的润滑剂,他们控制的灰色产业是税收报表上‘合法’增长点的遮羞布!这就是我们容忍的‘潜规则’!”
他用力戳着报纸上的照片,指尖几乎要戳破纸面:“可是现在!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或者这群蠢货!他们干了什么?杀了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在肮脏的后巷!不清场!不收拾!等着那些象苍蝇一样的记者闻着血腥味扑上来拍照、登报、上电视!让整个东京,不,让全世界都看我们警视厅的笑话!”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
“那些坐在国会议事堂里的老爷们,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们只需要对着镜头,九十度鞠躬,说几句‘监管不力,万分抱歉’的屁话!可鞠躬不累吗?他们的腰,还有几个能经得起这样三天两头的折腾?嗯?都快到退休享福的年纪了,却要为这群下三滥的渣滓,一遍遍地弯腰!”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愤懑和一种近乎荒诞的委屈。
在场的众人知道总监的愤怒并非仅仅源于事件本身,更是对一种根深蒂固的、心照不宣的“和谐”被公然撕裂的狂怒。
那滩被媒体曝光的血污,就象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所有维系这套灰色秩序的人脸上。
“青峰学院大学那场闹剧才过去几天?!”
山田总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斗,提到了那件震动全国的丑闻,成为全国乃至国际新闻的头条。
“那已经够丢人了!让教育界、警界、整个社会都成了国际笑话!才过去几天?那丑闻的热乎气还没散尽呢!全世界的媒体都在看我们的笑话,说这是‘荒诞的东方奇谭’!热度还没完全压下去,现在倒好,又给我们送来一份‘大礼’!这是嫌我们警视厅的脸丢得还不够干净?是觉得我们真成了只会开罚单、抓小偷的废物点心?”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名贵茶杯都跟着跳了一下:“无能?懒惰?外面那些记者、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议员,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什么时候真的在乎过?”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闪铄着一种困兽犹斗的凶光,“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次,他们踩过线了。踩到了我们警视厅,踩到了我山田隆夫,踩到了整个系统赖以存在的底在线!这不是普通的火并,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对我们容忍底线的测试!”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火,但眼神中的寒意更甚:“伤口还没结痂,又来一刀!而且更狠,更肆无忌惮!这是赤裸裸地践踏我们维持了几十年的‘平衡’!这是把维持表面和平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当着全世界的面撕得粉碎!”
山田总监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嗡嗡作响:“没有组织出来认领?好啊!草野组被灭了门,连条看门狗都没剩下,道上静悄悄?都装聋作哑?以为死无对证,或者抱团取暖,我们警视厅就真成了摆设,拿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没办法了?!”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笑意:“天真!愚蠢!过去我们不动你们,不是因为无能!是因为‘成本’!是因为你们这帮渣滓,还懂得在垃圾堆里遵守那么一点可怜的‘秩序’!清扫你们需要耗费巨大的警力、社会资源,还会打翻一堆不能见光的坛坛罐罐!所以,我们‘懒’得动,选择‘看不见’!但这不代表我们没有能力,没有獠牙!”
总监站直身体,恢复了上位者的威严,但话语中的杀意却凝如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