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血瞳魔猿的尸身,将其有价值的材料分门别类封存好,并留下部分作为对坊市受损的补偿后,楼万里并未在桃谷多做停留。他心中记挂着隐星岛的事务,更惦记着正在岛内安心疗伤、重拾阵道的柳慕云与侄子楼念峰,向云瑶仙子及玄石等人简单交代几句,便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青色遁光,悄然离开了桃花谷,朝着星月湖深处的隐星岛方向飞去。
楼万里的遁速并不快,甚至显得有些悠哉。他一边飞行,一边在脑海中梳理着近期诸事:桃谷坊市发展迅猛但也隐患渐显,慕云的伤势在隐星岛灵药调理下已有起色,念峰那孩子展露出的阵道天赋令人惊喜,还有那始终没有确切消息的弟弟明峰……紫府真君的心境虽已近乎古井无波,但亲情的牵挂与宗门责任,依旧让他的思绪泛起些许波澜。
飞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已深入星月湖浩渺水域,四下望去,碧波万顷,岛屿星罗,天地间一片宁静。楼万里对这片海域可谓了如指掌,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回隐星岛的路。
然而,就在他途经一片看似寻常、水汽略显氤氲的水域上空时,异变陡生!
周围的空间仿佛毫无征兆地荡漾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楼万里只觉得眼前景物微微一花,原本清淅的航线、熟悉的岛屿轮廓,瞬间变得模糊、扭曲起来。浓郁的白雾不知从何处涌出,迅速弥漫四周,隔绝了视线与大部分神识探查。天地间的灵气流转也似乎陷入了某种粘滞的乱流,方向感在这一刻彻底丧失。
“阵法?”楼万里心头一凛,立刻停下遁光,悬停于浓雾之中。他并未感受到直接的空间撕裂或强大的攻击波动,而是陷入了一种极其高明、近乎无声无息的空间迷障与幻象结合的大阵之中。以他紫府期的修为和强大的神识,竟然在踏入阵法的前一瞬都未曾察觉明显异常,此阵的隐蔽性与等阶,绝对非同小可!
他尝试向上疾飞,遁光却如泥牛入海,四周白雾随之扩张,仿佛没有尽头。向左向右,乃至向下探入海水,景象皆同,无论如何变换方位,最终仿佛都回到原点,灵识反馈回来的皆是混乱扭曲的空间信息。这迷阵不仅困人,更有扰乱感知、迟滞法力的效果,寻常紫府修士陷入,怕是早已晕头转向,耗尽法力也难以脱身。
楼万里面色沉静,并未慌乱,一边运转功法稳定心神,抵御阵法对感知的干扰,一边将神识凝练如丝,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探去,试图解析这阵法的灵力节点与运行规律。他虽非专精阵道,但炼制傀儡与阵法本就相通,见识阅历更是无比丰富。
就在他凝神探查之际,三道嚣张跋扈、蕴含着浓浓妖气与恨意的声音,仿佛从迷雾的四面八方同时响起,重重叠叠,带着回音:
“人族小辈!终于等到你落单的时候了!”
“上次在隐星岛外,仗着那乌龟壳般的护宗大阵和那具难缠的人形傀儡,让你侥幸得逞,击伤我等!今日,便要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为了算计你,我们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从‘迷雾海涡’深处寻来这套‘幻海蜃楼迷天阵’的残图!此地水汽充沛,正是布阵的绝佳之所!今日,定要将你困杀于此,吸干你的紫府精华,以报前仇,以雪前耻!”
浓雾翻滚间,三道庞大的妖兽虚影若隐若现,正是老对手——翼风青蟒、裂地凶鳄、赤炎巨蟹!为首的翼风青蟒气息赫然已是三阶中期(相当于紫府四到六层),裂地凶鳄与赤炎巨蟹亦稳稳立于三阶初期(紫府一至三层)。三妖眼中皆闪铄着怨毒与贪婪的光芒,死死锁定阵中的楼万里。
“原来是你们这三个手下败将!”楼万里冷笑一声,心中却是明镜似的。对方此番有备而来,这套“幻海蜃楼迷天阵”品阶绝对达到了三阶,甚至可能是三阶中品,由一位三阶中期、两位三阶初期妖兽共同主持,足以困住甚至威胁到紫府后期的修士!自己为紫府初期,被困阵中,法力神识受限,对方凭借阵法加持围攻,确实极为凶险。
“废话少说!受死吧!”翼风青蟒厉啸一声,三妖同时催动阵法。
霎时间,迷阵之内景象再变!平静的白雾骤然翻滚沸腾,化作无数狰狞的水兽、巨浪、冰锥,从四面八方朝着楼万里疯狂扑击!这些攻击并非全然幻象,其中融合了阵法凝聚的实质水元力与三妖灌注的妖力,虚虚实实,每一击都足以重创乃至灭杀普通紫府修士!更兼有神识攻击夹杂其中,扰乱心神,令人防不胜防。
楼万里瞬间陷入险境!他心念电转,低喝一声:“万象镇狱!”
一尊古朴厚重的三足巨鼎虚影自他头顶浮现,迅速凝实,正是仿制灵宝“万象炼妖鼎”的投影。巨鼎垂下道道暗金色的光华,将他周身护得严严实实。同时,他右手一握,一杆通体黝黑、枪尖却闪铄着锐利星芒的长枪出现在手中,正是他的本命法宝之一——“诛魔枪”!
“铛!铛!轰!”
无数水兽冰锥撞在万象炼妖鼎的护体光华中,发出密集的爆鸣,光晕剧烈震荡。楼万里持枪疾点,枪芒如星雨泼洒,将那些穿透鼎光防御的实质攻击一一击碎。他且战且退(虽然在阵中方向感混乱,但防御圈在不断调整),神识全力运转,不再试图立刻找出阵眼,而是仔细感知每一次攻击的来源强度、灵力流转的细微差异,试图逆向推导出这“幻海蜃楼迷天阵”的灵力分布与可能存在的薄弱环节。
“光防守可不够!”楼万里心念再动,一具高达丈二、通体由暗红色不知名金属铸造、关节处不断喷涌着灼热蒸汽的庞大傀儡,轰然出现在他身侧。正是他的三阶初期战斗傀儡——“爆裂重傀”!
爆裂重傀出现后,立刻投入战斗,帮助楼万里分担了来自侧后方的巨大压力。它的攻击刚猛暴烈,虽不及楼万里本体的精妙,但以力破巧,将不少凝实的水元攻击直接轰散蒸发。
楼万里压力稍减,更加专注地解析阵法。他很快发现,这“幻海蜃楼迷天阵”虽然玄妙,但三妖显然未能完全掌控,运转之间颇有滞涩之处,一些复杂的幻变与攻击转换明显不够流畅,存在微小的灵力空隙和节点震荡。尤其是在阵法全力发动攻击时,维持基础困敌与幻象的某些次要节点的灵力供应,会出现周期性的轻微减弱。
“机会!”楼万里眼中精光一闪。他并未立刻发动针对这些弱点的攻击,反而暗中做了一件事——他借着爆裂重傀一次猛烈的炎爆攻击制造出大片蒸汽与灵力紊乱的掩护,极其隐蔽地将另一具傀儡送入了下方看似深不见底、实则可能是阵法仿真的“海水”之中。
这具傀儡体型更为流畅,通体呈现深邃的星辰金色,表面有星辰般的细微光点闪铄,正是他手中品阶最高、已达三阶中期(堪比紫府中期巅峰)的傀儡——“星辰傀儡”!此傀气息几乎瞬间与周围紊乱的水元力融为一体,消失不见,成了楼万里埋下的一记绝杀后手。
有了爆裂重傀的协助,楼万里防御起来更加从容。他一边指挥爆裂重傀配合自己抵挡越发凶猛诡异的阵法攻击(时而巨浪滔天,时而寒冰锁链,时而幻影重重直击神魂),一边继续用言语刺激三妖:
“就这点能耐?三个打一个,还靠偷袭布阵,妖兽就是妖兽,永远上不得台面!这阵法在你们手里,简直是明珠暗投,破绽百出!”
楼万里深知这些高阶妖兽灵智已开,最受不得激将,尤其痛揭伤疤。他故意点出对方阵法操控不熟、配合有隙、甚至旧伤隐患,扰乱其心神,同时暗中通过极其隐秘的神念联系,指挥潜伏在“海底”的星辰傀儡,悄然朝着他推算出的、阵法运转时灵力周期性减弱的某个次要空间节点摸去。
三妖果然被激得怒吼连连,阵法攻击更加狂暴,但也因此,对阵法某些细微之处的掌控,似乎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就是现在!
“星辰,破节点!”楼万里心中厉喝。
一直潜伏在阵法幻化“海水”深处的星辰傀儡,瞬间爆发出全部能量!它不再隐匿,身形如一道逆射的金色流星,全身的星辰光点骤然亮起,凝聚于其尖锐的臂刃之上,携带着撕裂空间的锋锐与蓄势已久的磅礴巨力,狠狠刺向那个隐藏的、维系着部分幻象与空间稳固的次级阵法节点!
“嗤——咔啦啦啦!!!”
一阵仿佛琉璃破碎、又夹杂着空间撕裂的刺耳巨响,猛地从下方“海水”深处传来!整个“幻海蜃楼迷天阵”剧烈地震荡起来,浓郁的白雾疯狂翻涌,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周围扭曲的景象也象是被打碎的镜子,片片剥落!
阳光、真实的海面、远处的岛屿轮廓,重新出现在楼万里眼前。他依旧停留在那片水域上空,只是周围多了无数因为阵法崩溃而逸散的混乱灵力流。
而在他对面数百丈外,三头体型庞大、妖气冲天的妖兽——翼风青蟒、裂地凶鳄、赤炎巨蟹,正又惊又怒地悬浮在空中,显然因为阵法被强行从内部破开一个关键节点而遭到了反噬,气息都有些不稳。它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脱困而出、身边矗立着爆裂重傀、手持诛魔枪、头顶万象鼎虚影的楼万里,尤其是感受到另一股三阶中期的隐晦气息正从下方海水中缓缓升起(星辰傀儡),将它们隐隐形成反包围之势时,眼中的嚣张终于被一抹惊悸所取代。
海风猎猎,吹散最后的迷雾。楼万里目光冷冽如万载寒冰,扫过三妖,破军诛魔枪缓缓抬起,枪尖直指为首的翼风青蟒。
“阵法已破,”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滔天的杀意,“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旧帐,以及今日这偷袭之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