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一片狼借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伤者的呻吟与劫后馀生的压抑哭泣交织在一起,楼万里心中轻叹一声。他并非滥好人,但在星月湖这等险地,人族势力本就稀少,能帮一把,或许未来也能多一分照应。
他走上前,先是来到那几名被熔岩灼伤、伤势最重的筑基弟子身旁。他们皮开肉绽,甚至可见白骨,气息微弱。楼万里从储物戒中取出几个玉瓶,递给一旁勉强支撑着、眼中带着警剔与期盼的流云观弟子。
“这是‘玉髓生肌膏’和‘清心解毒散’,外敷内服,可稳住他们的伤势,清除火毒。”他的声音平静。
流云观弟子接过玉瓶,眼神复杂,既有感激,又带着一丝难以消除的谨慎。他们并未立刻用药,而是看向不远处一位伤势较轻的长老。那长老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先给伤势最重的同门使用,自己则强撑着,仔细观察着用药后的反应,确认无异状后,紧绷的神色才略微放松,对着楼万里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这才允许其他弟子使用。
楼万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明了。这是一个饱经磨难、警剔性极高的宗门。
随后,他走到昏迷不醒的云瑶仙子身前。这位宫装美妇此刻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体内灵力紊乱不堪,新旧伤势交织,尤其是强行催动真元与熔岩地火蜥硬撼那一下,更是几乎震散了她的紫府根基。
楼万里蹲下身,伸出两指,隔空虚按在其腕脉之上,一丝精纯温和的煌炎真元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体内。片刻后,他眉头紧锁,收回手指,对围拢过来的两位伤势不轻的半步紫府长老沉声道:
“贵宗主体内旧伤未愈,又添致命新创,紫府震荡,经脉多处断裂。若不立即以高阶灵物稳住根基,疏导淤积的异种妖力与火毒,恐有境界跌落、甚至……性命之危。”
两位长老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比云瑶仙子还要难看,眼中充满了绝望。他们何尝不知观主伤势沉重?可宗门遭逢大难,仓皇逃窜,早已耗尽底蕴,哪里还有能治疔紫府修士重伤的顶级灵药?
楼万里略一沉吟,翻手取出一个寒气森森的玉匣。玉匣开启的瞬间,一股沁人心脾、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让周围受伤的弟子都感觉精神一振。只见玉匣之中,静静躺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九种色彩流转的丹药,丹药表面隐隐有云霞纹路,仿佛有生命在呼吸。
“此乃‘九窍还魂丹’,位列伪三阶,于稳固根基、修复紫府有奇效。”楼万里将玉匣递向其中一位看起来较为稳重的青袍长老,“速去给贵宗主服下,或许能挽回一线生机。”
那青袍长老看着玉匣中那枚流光溢彩、一看便知非同凡响的灵丹,双手都微微颤斗起来。这无疑是雪中送炭,是救命的稻草!但他眼中依旧闪过一丝迟疑。如此珍贵的丹药,对方为何轻易拿出?是否有诈?
楼万里看出他的顾虑,并不催促,只是平静地说道:“若不信,可先刮下些许丹粉验看。”
青袍长老与另一位灰袍长老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救观主心切占了上风。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玉刀,从那枚“九窍还魂丹”上刮下了几乎肉眼难辨的一丝粉末,放入口中。片刻后,他眼中猛地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只觉得一股温和却磅礴的药力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连他自身的伤势都缓和了不少,绝无任何毒性或诡异之处!
“多谢道友赠药大恩!流云观上下,没齿难忘!”青袍长老再无怀疑,对着楼万里深深一躬,然后捧着玉匣,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与灰袍长老一起,小心翼翼地扶着昏迷的云瑶仙子,迅速返回了基地中央那座最完好的木制大殿中进行救治。
楼万里则被躬敬地请到了大殿旁的一间还算整洁的偏厅等侯。流云观弟子为他奉上此地特有的、带着淡淡咸湿气味的“水雾灵茶”,虽然粗陋,却也表达了最高的敬意。
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流逝。偏厅外,能听到流云观弟子忙碌、压抑却又带着一丝希望的脚步声。楼万里闭目养神,神识却悄然覆盖着整个基地,感知着那中央大殿内气息的变化。
一天之后,当夕阳再次将金色的馀晖洒满水湾时,偏厅的门被轻轻推开。
在青袍与灰袍两位长老的搀扶下,云瑶仙子缓步走了进来。她依旧面色苍白,气息虚弱,但相较于一天前那奄奄一息的状态,已然是天壤之别。至少,她能够自行走动,眼神中也重新有了光彩,虽然深处依旧藏着难以磨灭的疲惫与伤痛。
她挣脱了长老的搀扶,对着楼万里,郑重地敛衽一礼,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清淅而诚恳:“流云观云瑶,多谢道友救命之恩!若非道友仗义出手,慷慨赠药,云瑶与流云观众多弟子,恐怕已葬身蜥腹,此恩此德,如同再造!”
楼万里起身虚扶:“云观主不必多礼,同为修道之人,星月湖险恶,守望相助亦是应当。观主伤势初稳,还需静养,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云瑶仙子看着眼前这位气息渊深、出手不凡的青袍修士,心中感慨万千。她深吸一口气,知道对方必然对他们流云观的来历充满疑问,而此刻,也到了该坦诚的时候。
“不敢隐瞒道友,”云瑶仙子语气低沉,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悲怆,“我流云观,本是位于伏牛山脉东南边缘,靠近‘万沼域’的一个老牌紫府宗门。传承虽不算顶尖,但也延续了数百年,门人弟子千馀,也算一方安宁。”
她的眼中流露出追忆与痛苦之色:“然而,月前祸从天降。一名黑袍魔修,不知从何而来,其手段诡异狠辣,修为至少是紫府后期,甚至可能更高!他突袭我流云观山门,扬言要取我观中传承至宝‘流云仙鉴’……”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家师,也就是上一代观主,与太上长老为了掩护我等弟子撤离,燃烧紫府,拼死抵抗,才堪堪挡住了那魔头……我们……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山门被毁,师长陨落……带着残存的弟子,仓皇逃入这被视为绝地的星月湖……”
“一路上,我们遭遇妖兽袭击,迷失方向,弟子死伤惨重……最终,只剩下这区区四五百人,逃到了这里。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在此地搭建临时居所,苟延残喘……”说到此处,这位一向坚强的女观主,也不禁眼圈泛红,语带哽咽。两位长老亦是低头,面露悲戚之色。
楼万里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是波涛暗涌。黑袍魔修?紫府后期甚至更高?抢夺宗门传承至宝?不知为何,他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那个本应死去,却又诡异重现,同样手段狠辣、修为莫测的血灵宗九长老——厉无痕!
难道是他?他的伤势恢复了?又开始活动了?
楼万里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沉声道:“原来如此。魔修肆虐,宗门蒙难,确是令人扼腕。云观主与诸位能在这星月湖绝境中挣扎求生,已属不易。”
他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猜测,毕竟此事关系重大,还需进一步确认。但流云观的遭遇,无疑给他敲响了一记警钟。厉无痕的威胁,或许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近!
星月湖的暗流,似乎因为流云观的闯入,以及那潜在魔影的浮现,而变得更加汹涌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