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万里身形隐于云端,气息收敛得如同寻常飞鸟,一路朝着西方那弥漫着不祥传闻的蒙特内哥罗坊市悄然遁去。紫府期的修为使得他的遁光迅捷无比,不过一日光景,下方地貌便逐渐荒凉,已然接近了目的地。
他并未直接靠近,而是在距离蒙特内哥罗坊市数十里外便按下遁光,落在一处隐蔽的山头。强大的紫府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向前方蔓延而去,仔细地扫描着以坊市为中心的方圆数十里局域。
神识反馈回来的景象一片死寂。坊市外围能察觉到一些残留的、属于玄阳宗修士的灵力印记,显然他们早已前来处理过,并可能设下了一些简单的警示禁制。除此之外,并无任何活人气息,也感受不到明显的魔气残留,只有一种万物凋零后的沉沉死意。
确认安全后,楼万里身形几个闪铄,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越过那些早已被他看破的警示禁制,进入了蒙特内哥罗坊市内部。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悸。昔日虽不算繁华却也人来人往的坊市,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焦土废墟。大部分木质建筑早已焚毁,只留下焦黑的残骸和断壁残垣。石质结构的店铺也多已坍塌,被烟熏火燎得一片乌黑。街道上散落着破碎的法器、撕裂的衣物以及一些辨不清原本模样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散去的、混合着焦糊味、血腥味和某种腐朽气息的怪味。几只漆黑的乌鸦站在光秃秃的焦木上,发出嘶哑难听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鬼气。
楼万里眉头紧锁,缓步行走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中。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筛子,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瓦砾,试图从这片被彻底破坏的现场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不同寻常的线索。
然而,玄阳宗的清理工作似乎颇为“彻底”,或者那魔修手段确实高明,除了能明显看出斗法肆虐和烈火焚烧的痕迹外,竟找不到任何指向性的证据。没有独特的法器残留,没有特殊的符文印记,甚至连那些骇人听闻的“干尸”也早已被玄阳宗弟子收走处理。
他在坊市中央原本最热闹的广场局域停留了许久,仔细感知,依旧一无所获。
“看来,玄阳宗都未发现现什么,此地确实被处理得太‘干净’了。”楼万里心中暗忖,不免有些失望。他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坊市外围走去,准备离开。
他在坊市外围的残破建筑和荒草丛中又细致地探查了约莫半个时辰,太阳渐渐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底放弃,准备御空离去之时——
忽然间,他紫府境界那远超常人的敏锐神识,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要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异常能量波动!
这波动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若非他神识足够强大且始终保持着高度警剔,绝对会将其忽略过去。它并非弥漫在空气中,而是源自地下某处,并且正在飞速消散,恐怕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彻底归于虚无。
楼万里精神猛地一振,立刻循着那丝微弱感应的源头寻去。他来到坊市最边缘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这里堆满了倒塌的土墙和烧毁的房梁,被半人高的荒草掩盖,极不起眼。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荒草和碎木,目光最终落在了一截半埋在焦黑泥土中的物件上。那是一柄断剑,只剩下剑柄和小半截剑身,通体黝黑,仿佛也被烈火灼烧过,灵性尽失,看上去与周围的其他碎片并无多大区别。
然而,那丝微弱却异常精纯阴冷的魔气,正是从这截断剑的断裂处隐隐散发出来!
楼万里屏住呼吸,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轻轻地将那截断剑从泥土中摄取出来。断剑入手冰凉,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是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强行击断。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神识,附着在那丝即将消散的魔气之上,仔细感知其特性——阴冷、暴戾、吞噬、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高阶属性,仿佛能侵蚀万物生灵的本源!
瞬间,楼万里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魔气的特性,与他当年在血灵宗山门前,那个神秘魔修出手瞬间所感应到的气息,至少有七成相似!虽然更为微弱淡薄,但那内核的本质,那种令人心悸的吞噬与腐朽之感,却如出一辙!
“是‘他’?!”一个惊人的念头划过楼万里脑海,“这柄断剑,定是某位不幸的修士在最后关头,拼死催动法器试图抵抗那魔修的攻击,虽然法器被毁,人亦遭难,但这剑身断裂之处,却因承受了最直接的魔气冲击,意外地残留下了这极其微弱的一丝!”
若非这柄剑材质特殊,对能量有轻微的吸附性,加之埋藏地点隐蔽,未被玄阳宗弟子发现清理,恐怕这点最后的线索也早已消失。
“看样子,那个神秘的魔修很可能真的回来了……”楼万里面色凝重如水,指尖法力流转,迅速凝结出几道复杂的封印符文,小心翼翼地将那截断剑断裂处残留的微弱魔气彻底封锁住,阻止其继续消散。然后才将其郑重地收入一个贴有封印符录的玉盒之中,放入储物戒。
“此事非同小可,绝非我傀儡谷一家所能应对。必须让玄阳宗他们知道。”他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起身,化作遁光全速返回青霄城。
再次进入青霄城,他依旧隐匿行迹,如同一个幽灵般潜行至守卫森严的城主府附近。寻了一个无人注意的间隙,他如同鬼魅般将那个封印着断剑的玉盒,连同以神识烙印简要说明情况的一枚玉简,悄无声息地放在了城主府门前一名巡逻卫士必经之路的显眼石墩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身形瞬间消失在人流之中,没有丝毫留恋,径直出了青霄城,朝着傀儡谷方向疾驰而去。
归途之上,高空寒风凛冽,楼万里的心却比这寒风更冷。他反复思忖着今日的发现,一个巨大的疑团在心中浮现。
“以当年血灵宗外那惊鸿一瞥的实力来看,那位神秘魔修的修为深不可测,手段诡异狠辣。按理说,此等人物,若要恢复实力或修炼魔功,目标至少也应是拥有大量筑基修士、甚至紫府坐镇的灵地才对。蒙特内哥罗坊市那等小地方,修士修为最高不过筑基初期,大部分只是炼气期,这些‘血食’的质量和数量,对他那般存在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效用不大才对。”
“除非……”
一个推测逐渐在他脑中清淅起来,令他背脊微微发凉。
“除非他当年也受了极重的、甚至可能危及本源的创伤!导致其实力大跌,或者正处于某种极度虚弱的状态!他不敢再轻易对大型势力出手,生怕暴露行踪引来围剿,所以才象地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挑选这些防御力量薄弱、不易引起顶级势力第一时间关注的小坊市和小聚集点下手,通过这种零敲碎打的方式,缓慢而隐蔽地汲取力量,恢复伤势!”
若真如此,那事情或许比想象的更糟。一个虚弱但狡猾并急于恢复的魔头,其行为将更加难以预测,也更加危险。他就象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次会在哪里悄然伸出毒牙。
楼万里眺望着远方傀儡谷的方向,目光变得无比深邃。迁宗之事,看来要比预想中更加紧迫了。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足够安全、远离风波的新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