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哭腔,充满恐惧的呼喊此起彼伏。
在空旷的大殿里空洞地回响。
他们没有选择,眼前的崔灼屿,就是降临人间的杀神,是此刻主宰一切生死的意志。
反抗?念头都不敢有!
崔灼屿并未理会这些墙头草的噪音。
他大步走向那像征着至高权力的蟠龙金椅。
玄铁重甲摩擦,发出沉重的金属碰撞声,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的心跳上。
他停在龙椅前,并未立刻坐下,而是伸出那只戴着染血护臂的手,缓慢而沉重地,抚过冰凉的金漆扶手。
感受着其上蟠龙狰狞的鳞片纹路。
十年戍边,枕戈待旦,太极宫受辱,怒发冲冠。
红绸变血海,刀锋开路……
最终,他站在了这里。
脚下是昏君的尸体,身后是追随他浴血杀入皇城的百战精锐。
权力,染血而生,却也带着涤荡污浊的沉重责任。
他猛地转身,重甲铿锵!
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穿透殿门,投向外面渐渐平息的厮杀声和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清淅地传遍大殿内外:
“伪帝北齐帝,昏聩无道,辱臣妻,杀忠良,祸国殃民,今已伏诛!”
“本王崔灼屿,奉天伐罪,清君侧,靖国难!当承天意,抚万民!”
“传令!”
“紧闭四门,全城戒严!敢有趁机作乱者,无论军民,格杀勿论!”
“收拢禁军残部,放下武器者免死,负隅顽抗者,尽诛!”
“即刻召在京三品以上文武官员,于太极殿前候驾!逾时不到者,以叛逆论处!”
“速遣精骑,持本王令牌,八百加急,直赴北境大营!令征北副都督尉迟峰,率铁骑三万,火速进京!”
“另,寻太后何在?速请慈安殿!”
一连五道命令,条理清淅,杀伐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没有浮夸的宣言,没有虚伪的推辞,只有铁腕的掌控和权力的宣示。
“本王”二字出口,已是不言自明的定位。
殿内外,崔氏铁甲悍卒轰然应诺:“遵王命!”
吼声震得殿宇嗡嗡作响,更添肃杀威严。
……
慈安殿。
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肃杀与血腥气。
北齐太后冯氏,一个年届五旬,保养得宜却难掩眉宇间疲惫与惊惶的妇人,正襟危坐在主位。
她手中紧紧捻着一串佛珠,指节发白。
殿外隐约的厮杀声虽已平息,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她如坐针毯。
她身边仅剩的几个心腹老太监宫女,也都面如土色。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甲叶摩擦的冰冷声响。
殿门被壑然推开。
一身浴血玄甲,周身萦绕着浓郁血腥与硝烟气息的崔灼屿,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大步踏入这像征着后宫安宁的慈安殿。
他身后的铁卫,如同冰冷的影子,瞬间封锁了所有出口。
冯太后身体猛地一颤,捻动佛珠的手指僵住了。
她看着崔灼屿铠甲上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嗅着那刺鼻的味道,几乎昏厥过去。
也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崔灼屿站定,并未行礼,只是目光如炬地盯着太后。
没有多馀废话,声音沉冷如铁:“北齐帝已死。”
五个字,如同惊雷,炸在冯太后耳边,她眼前一黑,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崔,崔国公……王爷。”冯太后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斗,“你,待如何?”
“他乃乱臣贼子,残害忠良,辱及臣妻,祸乱朝纲,天怒人怨,本王清君侧,不得已而诛之!”
崔灼屿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罪名,都钉在北齐帝的耻辱柱上。
“然,国不可一日无主。为免天下动荡,黎民再遭涂炭……”
他微微停顿,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冯太后心底:
“需请太后懿旨,晓谕天下:北齐帝罪证确凿,已遭天谴!”
“本王崔灼屿,秉天意,顺民心,当承大统,继皇帝位,太后当为太皇太后,颐养天年,尊荣无极!”
最后一句“颐养天年,尊荣无极”,既是承诺,更是赤裸裸的威胁。
是选择体面的退位和新朝的尊荣,还是选择无声无息的消失?
冯太后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
她看着崔灼屿那双毫无感情,仿佛蕴含着尸山血海的眼睛,再看看殿门处那如同铁铸般的甲士。
反抗?皇帝的下场就在眼前!
她手中的佛珠串“啪嗒”一声跌落在地,滚落几颗檀木珠子。
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滑过精心保养的脸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再睁开时,只剩下认命的绝望与一丝求生的卑微。
“哀家,哀家明白了……”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皇上他咎由自取。”
“王爷功在社稷,德被苍生,当承大位,哀家,哀家这就,拟旨……”
翌日,清晨。
一场夜雨洗刷了邺城浓重的血腥,但空气里依旧弥漫着硝烟与铁锈的气息,沉重得化不开。
通往皇宫的御道长街,被连夜紧急冲刷过,青石板的缝隙里依旧透着诡异的暗红色。
街道两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沉默如铁,盔甲染血的北境精兵。
刀刃出鞘半尺,在雨后初晴的阳光下闪铄着冰冷刺骨的寒芒。
无形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幕,让整条街道死寂无声,连鸟雀都禁若寒蝉。
宫门外宽阔的广场上,黑压压跪满了被紧急召集而来的文武百官。
他们大多官袍不整,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劫后馀生的恐惧,和对未知命运的茫然。
许多人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昨夜国公府的血火,皇宫方向的喊杀,清晨戒严的恐怖气氛,以及崔灼屿踏血入宫,弑帝夺位的消息……
如同巨大的磨盘,碾碎了他们所有的幻想和立场。
此刻跪在这里,膝盖接触着冰凉潮湿的石板,心中只有一片冰寒的绝望,和对新主最原始的畏惧。
无人敢交头接耳,偌大的广场,落针可闻,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
崔灼屿的身影出现在高高的宫阙白玉阶顶。
他已然褪去了那身浴血厮杀的重甲。
此刻,他身着一袭崭新的玄黑色十二章纹帝王冕服。
日月星辰,群山龙华。
金线绣成的纹章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流淌着沉重而威严的光芒。
十二旒白玉珠冕冠垂落,遮住了他锐利如鹰隼的上半眉眼,只露出线条冷硬如石刻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腰间悬挂的并非象征文治的玉具剑,而是一柄形制古朴,鲨鱼皮鞘的狭长战刀。
正是昨夜斩开血路,弑帝屠军的那柄凶刃!
刀鞘上仿佛还残留着未散的煞气。
他一步步走下玉阶,步伐沉稳而有力,如同雄狮巡视自己的领地。
玄黑龙袍的下摆拂过光洁如镜的白玉石阶,无声无息。
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得下方所有跪伏的官员几乎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