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惧,彻底击垮了苏玉容的心理防线。
她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滑落下来,瘫软在地。
浑身抖如筛糠,眼泪鼻涕瞬间糊了满脸,不顾形象地哭喊出来:
“姨母,姨母饶命,饶命啊!”
“是侄女鬼迷心窍,是侄女听信了谗言,是,是五表舅!”
“是他!是他派人送来的药!他说只要……只要……”
她语无伦次,只想拼命撇清自己,慌乱中,竟脱口牵扯出了远在边关的崔五爷。
暖阁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贵女都目定口呆了,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刚才还得意扬扬,暗箭伤人的苏小姐,此刻竟象烂泥般瘫在地上,涕泪横流地求饶。
还牵扯出了国公府那位被流放的五爷!
这信息太过骇人!
姜昭玥手中的金丸,苏玉容崩溃地指认……
这场赔罪宴,瞬间变成了惊心动魄的内宅阴私大揭露。
姜昭玥面无表情地将那枚金丸放回珐琅盒中,盖好盖子,重新用锦缎仔细包好。
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处理一件极其重要的证物。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抖成一团的苏玉容,眸光深邃如寒潭。
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片洞悉一切后的冰冷沉静。
“玉容怕是魇着了,说的什么胡话。”
姜昭玥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来人,扶苏姑娘起来,去后面歇息,请个大夫瞧瞧。”
她话音未落,暖阁门口厚重的锦帘,再次被猛地掀起。
凛冽的寒风,裹胁着一股肃杀的铁血之气,瞬间灌入暖阁,炭火的暖意被冲散大半。
一道高大挺拔,身着墨色锦袍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肩头似乎还带着室外未散的寒气。
他深邃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瞬间扫过暖阁内狼借的景象。
瘫软在地,狼狈不堪的苏玉容。
还有神色各异,禁若寒蝉的贵女们。
以及端坐主位之侧,面色沉静无波,正将一个小包裹收进袖中的姜昭玥。
崔灼屿来了。
他并未走进来,只是站在那里。
眸光最后定格在姜昭玥身上,确认她安然无恙,连头发丝都未曾乱半分后,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紧绷,才悄然散去。
随即,冰冷如刀的目光,才缓缓移向瘫在地上的苏玉容。
他没有说话。
整个暖阁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了。
苏玉容感受到那目光的刹那,如同被最凶猛的野兽盯上,连哭泣都瞬间噎住。
只剩下无法控制的,牙齿打战的咯咯声。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昏厥。
崔灼屿这才迈步走进暖阁,步伐沉稳,靴底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淅地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走到主位,并未立刻坐下。
目光冷冷地掠过禁若寒蝉的众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打破了暖阁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看来今日这场赏花宴,倒是精彩得很。”
“只是不知,是哪位不懂规矩的,在本公府上喧哗失仪,惊扰了姜夫人雅兴?”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瘫软的苏玉容,“府里的规矩,看来是得好好重申了。”
“姜夫人宽厚,不代表本公眼里能揉沙子。”
话音落下,满室死寂。
崔灼屿的到来,和他简短的几句话,不仅坐实了姜昭玥的地位。
更是以最强势的姿态,为这场鸿门宴,画上了一个充满威慑力的句号。
惊慌失措的苏玉容,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亟待按府规处置的,不懂规矩的喧嚣之徒罢了。
他甚至不屑于直接质问,那姿态,已是彻底的蔑视和宣告。
苏玉容精心策划的赔罪和暗害,在他出现的这一刻,彻底沦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和即将到来的,冰冷的惩罚前奏。
暖阁内弥漫的,只剩下蜡梅徒然的冷香和无边的寒意。
如同极北寒流席卷而至,瞬间冻结了暖阁内所有声响。
他那句冰冷的问话,更是将无形的压力推至顶点。
“府里的规矩,看来是得好好重申了。夫人宽厚,不代表本公眼里能揉沙子。”
寥寥数语,已为苏玉容的行为定了性。
但这轻描淡写的处置,反而比雷霆震怒,更令人胆寒。
苏玉容瘫软在地,牙齿咯咯作响,连求饶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在四肢百骸流窜。
她知道,崔灼屿的规矩,绝非杖责禁足那么简单。
他只需一个眼神,她的整个世界,就会彻底崩塌。
完了,全都完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姜昭玥缓缓站起身。
她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被设计暗害的不是她,地上涕泪横流的苏玉容,也只是一抹碍眼的尘埃。
她对着崔灼屿微微屈膝,仪态万方:“国公爷来得正好,些许小事,原不该扰了您的公务。”
她的声音清越柔和,打破了僵硬的空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崔灼屿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她身上,那冰冷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安心?
他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份无声的默契,看在众人眼中,已是铁一般的佐证。
姜昭玥在国公府的地位,绝非她们先前猜测的那般不堪。
姜昭玥转向被两个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进来的,面容冷硬的婆子架起来的苏玉容。
眼神淡漠如霜。
“苏玉容今日言行无常,神思恍惚,怕是魇症未愈,已然失了体统。”
“在自己府里也就罢了,如今在贵客面前失仪至此,苏家的门楣,怕是也难辞其咎。”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淅地敲在苏玉容的心上,“国公爷方才所言极是,府有府规,家有家法。”
“苏家如何管教子女,本不是我该置喙的。然则……”
她话音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视苏玉容那双充满绝望和恐惧的眼睛:
“然则,容姐儿方才慌乱之中,竟攀扯到远在边关,为国戍守的五叔父身上。”
“污蔑朝廷命官,扰乱军心,此乃大忌!”
最后四个字,她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瞬间炸响在苏玉容头顶。
苏玉容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吐露了什么。
攀扯崔五爷?!
她只是想找个替罪羊,却忘了那是崔灼屿亲手流放的亲人!
污蔑将领……这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