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芸整个人浑身都是冰凉的。
她现在突然才反应过来,既然顾砚深角色的消息传出去了,现在顾千钧必定已经成为了顾氏集团的继承人。
那他现在怎么还没有来找自己?
而顾砚深,又为什么还能够行动自如?
心中升起来巨大的不好的预感,恐惧彻底攫住了她。
不行!必须告诉千钧!
顾砚深疯了!他要报复!
手指哆嗦着,一遍遍按着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
“嘟……嘟……”
又是忙音!
又是无人接听!
从上次打了钱之后,这都多少天了,顾千钧始终都在没有接自己的电话,象人间蒸发了一样。
“接啊,快接电话啊千钧!”汪芸急得跺脚。
她只担心顾千钧现在会不会受到了什么伤害。
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变故。
与此同时,地下深处某个隐秘赌场内。
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顾千钧双眼赤红,死死盯着赌桌上翻滚的骰子。
“大!大!大!”他嘶吼着,脖子上青筋暴起。
骰盅揭开。
“一、二、三,小!”
“妈的!”
顾千钧狠狠一拳砸在桌上,眼里的光,彻底被贪婪和疯狂取代。
他口袋空空,筹码早就输得精光,还欠了赌场一大笔高利贷。
从半个小时之前,催债人的目光便象毒蛇一样,黏在他背上。
就在这时,口袋里那个快要没电的备用手机,顽强地震动起来。
谁他妈这时候烦老子?
顾千钧看也没看,暴躁地接通,对着话筒狂吼:“谁?!有屁快放!”
汪芸这边,终于听到接通的声音,心头一喜。
但紧接着,就被那声野兽般的咆哮震懵了。
“千钧?是千钧吗?”
她急切地问,声音带着哭腔,“是我,汪芸,出事了!顾砚深他……”
“汪芸?”
顾千钧脑子,早就被酒精和输钱的狂怒搅成一团浆糊,根本没反应过来是谁。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钱。
“我管你他妈是谁,有钱没有?”
“快!打钱过来,现在就给我,有多少全都打过来!”
汪芸愣住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钱?千钧,你怎么了?我是……”
“少他妈废话!”
顾千钧暴怒地打断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话筒上,“老子问你有没有钱!”
“有就赶紧转,账号发你,别眈误老子翻本,听见没有?!”
翻本?
汪芸脑子嗡的一声,他在赌?
“千钧!你……你在赌钱?你快停下!听我说,顾砚深他知道了,他……”
“知道个屁!”
顾千钧彻底失去了耐心,对着话筒破口大骂,“臭婆娘,没钱你打什么电话?!浪费老子时间!滚!”
这不堪入耳的辱骂象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汪芸脸上。
她可是汪芸!
是顾家正经的夫人!
再不济,也是他顾千钧的继母!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能如此同自己讲话了?
“顾千钧!”
汪芸也拔高了声音,试图用身份压住他,“你清醒点,看看你在跟谁说话,我是汪芸!你……”
“汪芸?”
顾千钧那边停顿了半秒,似乎在辨认这个本该让他敬畏的名字。
但输钱的绝望,还有毒蛇缠身般的债务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理智和伪装。
确认了是那个有钱的“继母”,顾千钧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发出了更加恶毒又充满鄙夷的狂笑。
“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老女人啊?”
汪芸如遭雷击,握着话筒的手剧烈颤斗。
上次见面的时候,两人还你侬我侬,如今竟然变成了老女人。
“你……你说什么?”她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我说你是老女人!听见没?”顾千钧的声音充满了赤裸裸的嘲讽和恶意。
“装什么高贵?不过是个靠爬床上位的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每一个字都象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汪芸的心脏。
“顾千钧,你疯了!”她失声尖叫,不敢置信。
顾千钧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对面的声音却是狞笑着,“我看疯的是你!老不死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整天端着架子,看着就恶心,要不是你还有点钱,老子搭理你?”
他喘着粗气,语气越发恶劣:
“现在,要么立刻马上给老子打钱,要么就给我闭嘴滚蛋!”
“再他妈罗嗦一句,信不信老子把你的那些破事全抖落出去?让全城都知道你汪芸是个什么货色!”
汪芸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她视为倚仗处处维护的顾千钧。
那是一个输红了眼,穷途末路时彻底撕下伪装的疯狗。
只想咬碎她,吸干她血。
她为了这个畜生,背叛了亲儿子!
她为了这个畜生,毁掉了和顾砚深最后一丝情分!
结果……
“你。”汪芸嘴唇哆嗦,巨大的悔恨和羞辱让她几乎窒息,“你这个畜生,你……”
“骂啊,继续骂!”
那道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骂完了赶紧打钱!老子没时间跟你耗!账号……”
他的话没说完。
咔哒。
汪芸手中的话筒,无力地滑落。
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发出沉闷又空洞的回响。
话筒里,隐约还传来顾千钧扭曲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咆哮:“喂?说话!听见没有?打钱,快打钱啊!”
“喂?!五百万……”
“嘟嘟嘟……”
忙音。
冰冷的忙音。
奢华空旷的巨大客厅里,只剩下汪芸一个人,一切都恢复了最初的样子,一片死寂。
她失魂落魄地站着。
昂贵的丝绸裙子被泼溅的茶水浸透,黏在身上,明明并不是很凉的天气,却让他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精心打理的发髻彻底散开,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座机话筒,歪在冰凉的地上,象她此刻破碎的世界。
但汪芸只觉得冷,刺骨的寒冷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她僵硬地转动眼珠,看向门口,是顾砚深刚刚决然离开的方向。
视线缓缓转移,落在地上还在隐约传出忙音的话筒,她寄予厚望的顾千钧。
此刻已经撕了伪装,露出獠牙。
为了一个把她当提款机,和垃圾一样辱骂的畜生,她亲手,把自己的亲儿子……
变成了最可怕的敌人。
“哈,哈……”汪芸喉咙里发出来破碎的气音。
象是哭,又象是笑。
她整个人就象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瘫软下去。
象一滩烂泥。
昂贵的地毯柔软,却无法给她带来丝毫温暖。
足以将她彻底吞噬的绝望,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冰冷悔恨,如同黑色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豪宅依旧华丽。
但汪芸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