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午夜，从未如此“热闹”。
街道上灯火通明，警笛声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传来，交织成一张令人心悸的网。
陈北和苏陌驾驶着军用悍马在凝滞的车流中强行开辟出一条通路。刺耳的喇叭声与金属刮擦声不绝于耳，但悍马厚重的装甲毫不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阻碍。
“前方路口封锁，请所有车辆绕行！”
第一个交通枢钮，闪铄的红蓝警灯晃得人眼花。几十名荷枪实弹的武警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面容肃穆，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陈北没有减速，只是单手从怀里摸出那张特殊通行证，对着检查的武警晃了一下。
为首的警官看到上面的那枚徽章，整个人一震，立刻挥手示意。
“放行！”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尤豫，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沉重的路障被几名武警合力迅速挪开，悍马车咆哮着，畅通无阻的穿了过去。
“真他妈邪门了，今晚这是第几辆有特殊通行证的车了？”一个年轻的武警看着远去的车尾灯，忍不住低声嘟囔。
“闭嘴！”警官回头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嗓音，“不该问的别问！没看到那是军用悍马吗？咱们惹不起！”
小武警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越往常平区靠近，街道上的景象就越发混乱。
随处可见被遗弃在路边的私家车，有些车门大开，车主不知所踪。一辆红色的马自达歪斜地撞在路灯杆上，驾驶座的门敞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拨号界面。
沿街的店铺卷帘门紧闭，玻璃上贴着“暂停营业”的告示，有些甚至是用马克笔匆匆写就，字迹潦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混合着淡淡的铁锈味。
“嗡——”
悍马一个急刹，停在了沉梦瑶所在的小区楼下。这里是高档住宅区，此刻却死寂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绿化带发出的沙沙声。
苏陌推开车门，动作干脆利落。
陈北紧随其后，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战术背包，甩在肩上。
“正门有电子锁和监控，侧面。”苏陌言简意赅。
两人绕到小区侧面，一堵近三迈克尔的围墙横在眼前。
陈北看着墙头密布的红外线感应器和摄象头，吹了声口哨：“安保不错，可惜现在都成了摆设。”
苏陌没接话，只是后退几步，单脚在墙面上一蹬，身体轻盈地拔高，手臂在墙头一搭，悄无声息的翻了过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陈北摇摇头，也学着他的样子，虽然动作稍显笨重，但也顺利翻越。
小区内部的景象比外面更加触目惊心。
喷泉已经干涸，池底躺着一只翻倒的儿童自行车。几具穿着保安制服的尸体倒在不远处，姿势扭曲，显然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搏斗。
“三单元。”苏陌确认了一下楼号，径直朝目标走去。
楼道的声控灯已经失灵，深邃的黑暗仿佛巨兽张开的嘴。
刚一踏入，一股浓烈的腐臭混合着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黑暗中，响起了令人牙酸的拖拽声和低沉的嗬嗬声。
陈北立刻从腰间拔出配枪，打开了枪身上的战术手电。
一道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
光柱尽头，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正趴在地上，啃食着一具不完整的尸体。听到动静，他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张完全失去人类理智的面孔，双眼浑浊，嘴角挂着血丝和碎肉。
“感染者。”陈北低声道。
“吼！”
那感染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四肢并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速度扑了过来。
陈北正要开枪，苏陌却一步上前，挡在了他身前。
“别用枪，动静太大。”
话音未落，苏陌的身形已经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迎着扑来的感染者，简单直接的侧身，避开对方的利爪，同时右手成拳，闪电般击出。
“砰！”
一声沉闷的骨裂声。
那感染者的脑袋象是被巨锤砸中的西瓜，瞬间爆开，红白之物溅了一墙。
无头的尸体抽搐着倒下，彻底没了声息。
陈北看的眼角一抽。
他知道苏陌很强，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苏陌对感染者出手，这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
“楼上还有。”苏陌甩了甩手上的血污，继续向上走。
楼梯间一片狼借，血迹斑斑。
二楼，三楼……
他们又碰到了两个感染者，一个是从房门里撞出来的中年妇女，另一个是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
陈北这次有了准备，没等苏陌动手他便抽出军用匕首，一个箭步上前干净利落地从感染者的眼窝刺入，搅碎了大脑。
动作精准而高效。
终于，他们到达了沉梦瑶所在的十七楼。
电梯早就停运，这一路爬上来，饶是陈北体能过人，也有些微喘。
反观苏陌，呼吸依旧平稳悠长，仿佛只是散了个步。
十七楼的走廊比下面几层要干净许多，但空气中的紧张感却不减反增。
沉梦瑶的家门，1704，就在走廊尽头。
房门紧闭，但门板上却有几道深深的抓痕，门锁的位置已经严重变形。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从门内传来，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疯狂的执着。
每一次撞击，整扇实木门都在剧烈颤斗。
突然，咔嚓一声脆响，门锁彻底崩坏。
“轰！”
大门被一股巨力从内向外猛的撞开，一道身影跟跄着冲了出来，却因为用力过猛，直接撞在了对面的墙上。
那是一个穿着瘦弱的中年男人，但他的状态显然不正常。一只手臂以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脸上布满了青黑色的血管，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似乎在重新定位目标，然后缓缓转向了敞开的1704房门。
他要回去了。
卧室内，衣柜的门被推开一条细小的缝隙。
沉梦瑶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是他，住在对门的王叔。
几小时前，他还和善地跟自己打招呼，提醒她台风要来了，记得关好窗户。
可现在他却变成了怪物，而且还啃食了自己的妻子。
她能听到对方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在朝着卧室移动。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沉梦瑶在心中疯狂地祈祷着，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
脚步声停在了卧室门口。
然后，缓慢的游荡了进来。
一步，两步……
最终，那双沾满灰尘和暗红色污渍的皮鞋，停在了衣柜的正前方。
近在咫尺。
沉梦瑶甚至能通过门缝，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浓重腐臭味。
她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她的馀光忽然瞥见了柜子角落里的一样东西。
一根棒球棍。
那是她大学时参加社团活动买的，后来一直被闲置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沉梦瑶的呼吸猛的一滞。
她缓缓的，一点一点地松开捂住嘴的手，转而伸向那根冰冷的棒球棍。
指尖触碰到木头的那一刻，一股微弱的力量仿佛从棍身传递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咬紧了牙关，颤斗的手指收拢，将棒球棍死死的抓在手中。
与其在这里被动等死，不如拼一次！
下一秒，她猛的推开柜门，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夹杂着恐惧和愤怒的尖叫，双手高举着棒球棍，狠狠的朝着面前的怪物砸了下去！
“啊——！”
“砰！”
结结实实的一棍，正中那变异邻居的肩膀。
巨大的力道让他跟跄着后退了几步，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但也仅此而已。
他只是晃了晃身体，那双赤红的眼睛里迸发出更加疯狂的凶光。
沉梦瑶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他。
“吼！”
他发狂般的扑了上来，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沉梦瑶瞳孔骤缩，巨大的惊骇让她僵在原地，甚至忘记了躲闪。
完了……
就在那布满尸斑的利爪即将触碰到她面颊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从她身侧闪过。
快到极致。
她只听到“嘭”的一声闷响，比刚才她用棒球棍打出的声音还要沉重百倍。
紧接着，温热粘稠的液体溅了她满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沉梦瑶缓缓的眨了眨眼睛，抹去脸上的液体，定睛看去。
王叔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脖子以上的部分，变成了一堆无法形容的碎块。
而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静静的站着。
那人缓缓收回了拳头，拳头上，还沾染着令人作呕的红白之物。
一拳。
仅仅一拳。
就……
沉梦瑶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道背影在昏暗的房间里，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又仿佛从天而降的神明，将她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
下一秒，劫后馀生的巨大狂喜和积攒已久的恐惧彻底冲垮了她的理智。
“哇——”
沉梦瑶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一把从背后死死抱住了那个身影。
“呜呜呜……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她把脸埋在那宽阔的后背上，鼻涕眼泪蹭了一身，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宣泄出来。
然而，她预想中的安慰并没有到来。
那具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臂，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开。
沉梦瑶一个趔趄，撞在了床沿上，愕然的抬起头。
苏陌转过身，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他的表情阴沉得可怕，完全没有拯救者该有的温和。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陈北递过来的战术背包里，拿出了一瓶医用消毒水和一卷全新的绷带，直接丢到了床上。
东西落在柔软的床垫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自己处理一下，然后跟我离开。”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沉梦瑶彻底愣住了，下意识的想把受伤的左手藏到身后。
她看着床上的消毒水和绷带，又看了看苏陌那张冷漠的脸，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涌上心头。
“你……你怎么会知道……”
苏陌的视线落在她那只试图隐藏的手上，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字字诛心。
“沉梦瑶，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讨厌别人骗我，特别是女人。”
说完苏陌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