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铮跟着老黑，两人压低身体，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风雪在加剧，能见度几乎为零。
那道被新雪复盖的痕迹，在程铮眼中，却是有一条通往远处的路径。他能分辨出雪层每一寸的塌陷，推算出对方的体重、步频，甚至离开的时间。
四个钟头。
这种天气，他们走不远。
前面的老黑停步，举起拳头。
程铮瞬间趴下，枪口前指。
前方是一处山口，两侧绝壁，中间的窄道仅容两人通过。
老黑指了指地面。
一根与白雪同色的细线，横在雪中。
诡雷。
这帮狗日的绝对不是普通越境者
老黑做了个绕行的手势。
两人贴着岩壁，寸寸挪动。
程铮抬脚，正要迈过一道雪坎，眼角扫到一个不该存在的凹陷。
“停！”
他的话音未出口，军靴已经落下。
“咔。”
“ 小铮，卧倒”
老黑不亏是老兵，迅速做出反应，扑到石头边上
一声轻响。
程铮全身肌肉炸起，不假思索，向后扑倒。
下一秒，火光乍现山口，震耳的巨响撕裂雪原。
碎石和雪块兜头砸下。
程铮翻滚到巨石后，耳中只剩嗡鸣。老黑也被冲击波掀翻，栽进雪坑，还好积雪，石块都做好很好的阻挡。
两人还未起身。
“哒哒哒！”
自动步枪的火舌从山口另一头喷吐而出。
子弹撞在岩石上，火星四溅。
“妈的！”老黑咒骂着滚到程铮身边，“这里不止两个？这是捅到了他们的窝？”
程铮眯起眼，雪沫中，八道人影在晃动。
人人荷枪实弹，清一色的自动步枪。
“操！”老黑啐了一口，“他们在这里活动很久了，这是完整的小队！”
他探出半个身子，抬手一枪。
砰！
对面一人应声倒下。
更猛烈的火力随即泼来。
“哒哒哒哒！”
弹雨将两人死死压在石头后面，头都抬不起来。
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在背后岩壁上打出坑洞，碎石砸在程铮背上，生疼。
他抱紧了莫辛纳甘。
栓动步枪。
一枪，一拉，一推。
对面，是火舌不断的自动武器。
火力完全不对等。
“程铮！”老黑吼道，“爬左边坡！上高点！”
“班长你？”
“老子掩护你！”
老黑吼完，探身出去，朝着对面连开三枪。
对面的火力出现了一瞬的停顿。
程铮蹿出，扑向左侧山坡。
“哒哒哒！”
子弹追着他的脚后跟，在雪地犁开深沟。
程铮的速度快得不象人，高海拔和复杂地形，反而激发了他身体里的力量。
一个前滚翻，他躲进山坡背面。
“嗖——”
一颗手雷划着弧线，砸向老黑的位置。
老黑的脸孔铁青。
“艹尼玛！”
他一脚踹开身旁的石头，朝侧面扑出。
地动山摇。
横飞的弹片撕开老黑的大腿，血瞬间洇红了雪地。
他闷哼一声，翻进雪坑。
“班长！”程铮的吼声从山坡上载来。
“我没事，干他们！”
程铮压下所有杂念，手脚并用，飞速攀上山坡。手指扣进岩缝，军靴踩实积雪，几个起落，人已在制高点。
他趴下。
架枪。
枪口对准山口。
瞄准镜里，八个身影正在交替掩护，逼近老黑。其中一人架起轻机枪，枪口火光闪动。
程铮的呼吸变得悠长，心跳放缓。
风声、雪声、枪声，全部消失。
世界里，只剩十字准星。
他的手指搭上扳机。
砰！
枪响。
后坐力撞在肩上，他的身体纹丝不动。
八百米外。
那个机枪手的脑袋向后炸开一团血雾，枪声戛然而止，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狙击手！”
对面人群中传出吼叫，阵型乱了。
程铮拉栓。
咔嚓。
滚烫的弹壳弹出，在雪地里冒着白烟。
推弹上膛。
锁定下一个。
一个敌人蹲在石头后，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握着手雷。
砰！
第二枪。
子弹削断了那人的手腕。
“啊！”
惨叫中，手雷脱手，骨碌碌滚进自己人脚下。
一声巨响，三个人被气浪掀飞，在雪地里抽搐。
剩下的人彻底崩溃。他们抱着枪，胡乱扫射，试图找出那个幽灵。
但程铮的位置太刁钻，只在山坡背面露出枪口。
并且，每开一枪，他就移动一寸。
砰！
第三枪。
一个转身逃跑的敌人，后心中弹，扑倒在地。
砰！
第四枪。
躲在岩石后的敌人，头盔被子弹贯穿。
最后的两人扔下枪，转身就跑，冲向国境线的方向。
程铮没有停。
拉栓，上膛，瞄准。
跑在前面的那人，即将越过界碑。
“越境者。”
程-zheng吐出三个字。
“杀。”
砰！
子弹穿过风雪。
那道身影在界碑旁倒下。
最后一人捂着受伤的手臂，屁滚尿流，消失在风雪深处。
程铮没追。
他收枪，从山坡滑下。
“班长！”
他冲到老黑身边。
老黑靠在雪坑里，大腿还在冒血。
“死不了。”老黑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妈的，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是个怪物。”
程铮撕下衣袖，用力给他扎紧伤口。
“别动，我去看看。”
他起身，走向那片狼借。
七具尸体，横七竖八。
鲜血把白雪染得扎眼。
程铮蹲下，在尸体上搜寻。
武器，弹药，干粮。
还有一个黑色的防水袋。
他打开袋子。
里面是一张手绘地图。
地图上，边境线的地形、哨所位置、巡逻路线、部队番号、兵力部署……标注得清清楚楚。
程铮的手指划过地图，停在一行小字上。
纸张的一角，在他指尖下被捏得变了形。
这帮人，早就把他们当成了猎物。
程铮收好地图，背起老黑，将缴获的武器弹药全部挂在身上，一步一步，走回哨所。
风雪里，他的背影，象一座正在移动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