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营区就被一阵尖锐的集合哨刺破。
新兵们顶着刺骨的寒风，在操场上站得笔直，呼出的白气在眼前瞬间凝成一团。连长张海峰，像座铁塔般杵在队伍最前方，目光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三班的队列里。
“从今天起，进行强化训练。”张海峰开场白简单粗暴，“所有人，武装越野五公里，负重二十公斤。程铮！”
“到！”程铮应声。
“你，十公里，负重三十公斤。”
此话一出，整个操场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新兵都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公里？三十公斤？这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连长！”班长李大壮一步跨出队列，紫红色的脸膛涨得更红了，“这不合规矩！负重超标了，会出人命的！”
张海峰转过头，语气不容置疑：“怎么，我的命令，你有意见？”
“我不是有意见！”李大壮梗着脖子，“我是觉得这训练量太大了！程铮还是个新兵，身体底子薄，这么练，会把他练废的！”
“没练过！你怎么知道”张海峰淡淡的说道。
他不再看李大壮，重新面向所有新兵：“执行命令！”
李大壮还想争辩，但看到张海峰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能担忧地看了一眼程铮。
程铮脸上没有任何多馀的表情。他只是默默走到装备区，在别人二十公斤的背囊上，又加了两块沉甸甸的铁板。三十公斤的重量压在身上，让他整个人被压得一沉。
“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训练开始。五公里的队伍很快冲了出去。
程铮一个人，缀在最后，开始了那段象是没尽头的苦役。
刚开始的一公里，他还能跟上。但很快，那三十公斤的重量，就象一座山，死死压在他背上，抽干他身体里每一丝力气。肺部象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两条腿灌了铅一样沉重，每抬起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意志。汗水很快浸透棉衣，又被寒风一吹，在眉毛和睫毛上凝结成一层白霜。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景物在飞速倒退，又好象凝固不动。
他几次都感觉自己快要趴窝了，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就在这时。
脑海里，浮现出妹妹程雨那张肉嘟嘟的、冲他笑着的小脸。
“我不能倒下……”“我答应过他们……”
他咬着牙，一股不属于这具身体的意志力，强行接管了这具快要散架的躯壳。他不再去想还有多远，不再去感受身体的痛苦，只是机械地，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迈动。
五公里的队伍早跑完了全程。新兵们气喘吁吁地站在终点，看着远处那个在雪地里，象个渺小的黑点，慢得象蜗牛般移动的身影。
“我的天，他还在跑……”
“这才几公里啊？换我早趴下了。”
“疯了，连长是疯子，这小子也是个疯子！”
李大壮站在终点线，手里的秒表早就放下了。他只是看着，看着那个倔强的身影，一点一点地靠近。
最后一百米。程铮的意识已经涣散，完全是靠着本能在奔跑。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过终点线的刹那，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可就在他即将接触地面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抓住了他。
是李大壮。
“好样的，小子。”李大壮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几分由衷的赞许。
程铮大口喘着气，连站都站不稳，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李大壮身上。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酷刑终于结束了的时候。
张海峰那冰冷的命令再次响起：“程铮！”
程铮猛地抬起头。
“立刻去靶场！进行移动速射测试！”
操场瞬间炸了锅！
“连长！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怎么打枪！”李大壮忍不住又吼了出来。
“这是命令！”张海峰的呵斥，让李大壮把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程铮推开李大壮，拖着那具快要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靶场。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散架。可当他拿起那支冰冷的步枪时，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了上来。他剧烈喘息着，心脏狂跳。但他没有去抑制这种身体的本能反应，反而，他开始去利用它。他将每一次剧烈的心跳，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变成了一个个细微的节奏节点。在两个心跳的间隙，在他身体随着呼吸起伏到最高点的瞬间，他的世界，反而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平静。
“砰！砰！砰！砰！砰！”
五声枪响，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报靶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报告！五发子弹，四十八环！”
整个靶场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表情，看着那个还趴在射击位上，胸口剧烈起伏的少年。极限疲劳状态下的移动速射，四十八环？这简直是‘妖孽’级别的存在！
张海峰看着远处靶纸上的成绩，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全体解散！”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显得有些匆忙。
晚上，营房里。
程铮躺在床上，浑身的肌肉都在哀嚎。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暖流，正在他身体里流淌。这股力量，正以惊人的速度，修复着他受损的肌肉纤维，滋养着他疲惫的神经。每一次突破极限，这具身体的潜力，就会被激发出一分。而那股神秘的力量，就会变得更加活跃，让他变得更强。力量，耐力，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增长。这具身体的潜力，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程铮慢慢闭上眼，任由那股暖流包裹全身，很快便沉沉睡去。
夜深人静。
营房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脚步轻得象只猫。
是张海峰。
他走到程铮的床边，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看着那张熟睡中，却依旧带着几分坚毅的脸。他的表情很复杂，有悲伤，有欣慰，更多的，是一种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狂热。
他站了很久。
最后，他弯下腰，将一个用厚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的东西，轻轻地，放在了程铮的床头。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停留，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房。
月光通过窗户，洒在那件物品上。包裹的厚布，有一角微微卷起，露出的，是一段饱经风霜的木托，和一截冰冷黝黑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