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聪一脚踩在工坊的金属工作台上，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眼睛里闪烁着夸张的光芒。
小文，你是没看见当时那个场面！整个天空都电闪雷鸣，游隼和天穹就像四道闪电——
林悦一巴掌拍在林思聪后脑勺上，打断了他眉飞色舞的表演。
别听他胡说八道。
她转向靠在一边的艾小文，声音柔和下来，
实际情况是……。
艾小文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但很快被阴霾取代。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那条狰狞的伤疤——那是精神力过载时神经链接接口爆裂留下的痕迹。
工坊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几台展示机甲静静矗立在阴影中，仿佛沉默的守护者。窗外，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所以我昏迷了整整三个多月？
艾小文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林悦点点头，顺手把一杯热茶塞进他冰凉的手里。
医生说你能醒来已经是奇迹了。
精神力核心扫描做了吗？
茶杯在艾小文手中微微颤抖，几滴琥珀色的液体溅在他的裤子上。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做了。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艾小武突然抬起头，小女孩的眼睛里蓄满泪水。
哥医生怎么说？
工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思聪停止了摆弄手中的扳手，李鑫从数据屏前转过身来，所有人都等待着那个答案。
永久性损伤。
艾小武扑到哥哥怀里，瘦小的肩膀剧烈抖动，
一定有办法的！那些顶级机甲战士不也受过伤吗？他们都能恢复！
林悦蹲下身，轻轻抚摸艾小武的头发，目光却看向艾小文。
小文，现在医疗技术发展很快，也许
没用的。
他机械地重复着医生的话，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工坊里一片寂静，只有通风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艾小文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个人关切的脸，最终停留在自己颤抖的双手上。
在机甲格斗圈有个传闻。有个专门治疗精神力损伤的机构，据说能让受损90的机士重返赛场。
林悦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从没听说过有这种医疗机构。
它不在注册名单上。但很多地下赛事的选手都去过，效果确实惊人。上届地下机甲争霸赛冠军，去年精神力核心几乎碎裂，三个月后他不仅完全恢复，操控精度还提升了30。
李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机构叫什么？在哪里？
只有接受过治疗的机士知道具体情况。
听起来像黑市医疗啊，会不会有副作用？
据说唯一的副作用是治疗后会有轻微头痛，但比起永远告别机甲
艾小文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那是失去翅膀的飞鸟对天空的眷恋。
李鑫突然大步走到艾小文面前，独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小文，这个地下医疗机构他们用的治疗技术，是不是来自罗尼特帝国？
空气瞬间凝固。林悦猛地抬头，与李鑫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罗尼特帝国，蓝图科技，神域堂很多线索似乎一下子串联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但那些接受治疗的机士都很正常。
表面上看不出来不代表没有问题。
李鑫的声音低沉如雷。艾小武紧紧抓住哥哥的手臂，小脸上满是恐惧：
哥，你不能去！万一他们是坏人怎么办？
林悦站起身，走到艾小文身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小文，先在工坊住下。我们会先调查这个机构的背景。
答应我，在弄清楚之前，不要联系他们。
艾小文望着工坊墙上那些机甲设计图，那是他一生都在绘制的梦想。现在，那些线条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
他终于轻声说。
林悦露出欣慰的笑容，转身对李鑫说：
用你的渠道查查这个组织，特别是与罗尼特帝国的关联。
你去打听下地下机甲圈的消息，看有没有接受过治疗的机士出现异常行为。
哥，晚上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肉排！
艾小文笑着点头，但耳边却回响着病床上偷听到的医生对话：
神经元持续退化不治疗的话最多三个月
我跟你们说，现在的机甲格斗圈简直翻天覆地了！
林思聪手里挥舞着全息投影平板，眼睛闪闪发亮。
翻天覆地？夸张了吧？
一点不夸张！
林思聪兴奋地调出一段机甲对战视频投影在空中，
自从上次那场对的传奇对决后，整个格斗圈都在模仿那个神秘机士的古武术技法！
投影中，一台红色机甲突然使出一记流畅的过肩摔，将对手狠狠砸在地上。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像是十米高的钢铁巨物能做出来的动作。
李鑫听到这句话手指微微一颤，手中的饮料罐子发出地一声。只有林悦注意到他的异常，悄悄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看这个！
旋风腿八极崩太极推手现在连最基础的机甲训练课程都开始加入古武术模块了！整个格斗圈的观赏性提升了至少三个档次！
艾小武趴在控制台边，小脸被投影映得通红：
哇！那个神秘机士好厉害啊，一个人就改变了整个机甲格斗的风格！
李鑫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走到投影旁：
这些模仿者掌握得怎么样？
哈！大部分都是花架子！
没有武术功底，那些动作做出来就像跳舞的机械熊！不过观众就吃这套，门票价格都翻倍了！
所以你今天这么兴奋，就是想给我们看这些模仿视频？
当然不是！
蓝图竞技场有场特别表演赛，据说有几个真正掌握古武术精髓的机士出战。怎么样，去开开眼？
蓝图竞技场？
他们上次勾结罗尼特帝国机士爆出这么大的丑闻，我以为它早就倒闭了。
李哥，你这就不懂了吧？现在的蓝图竞技场可是全城最火爆的地方！
这不可能。
他们雇佣罗尼特机士对抗本国选手，这么大的丑闻
所以他们玩了一手绝妙的危机公关啊！
走，今晚带你们亲眼看看！
夜幕降临，众人跟随林思聪来到蓝图竞技场。远远望去，场馆灯火通明，全息广告铺天盖地，排队入场的观众蜿蜒数百米。
他们怎么做到的？
林思聪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通行证：
等着看吧，绝对刷新你的认知。
进入场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巨大的全息投影在中央竞技场上空循环播放着一段宣传片：
蓝图竞技场向全体沙纳德人民郑重道歉
我们被境外势力蒙蔽，伤害了同胞感情
镜头切换，变成燃烧的国旗和愤怒的民众。
但我们也是受害者！
罗尼特帝国企图通过机甲格斗打击我们的民族自信！
李鑫的眼睛微微收缩，聚焦在宣传片下方不断滚动的数据上——近三个月观众增长率：470。
最绝的来了。
林思聪凑到李鑫耳边大声说，盖过震耳的音乐。
宣传片画面变成了一台伤痕累累的机甲。
他们找几个二流机士轮流驾驶天穹，对战来挑战的机甲，然后——
一声钟响，今晚的表演赛正式开始。一台天穹机甲以极其嚣张的姿态缓缓驶入场地，观众席立刻爆发出震天的嘘声。
叛徒！
滚回罗尼特！
沙纳德万岁！
紧接着，三台造型各异的机甲登场，观众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
比赛开始后，李鑫立刻看出了门道——天穹机甲的动作虽然夸张，但迟缓笨拙，而挑战的机甲则灵活多变，时不时使出几个标准的武术动作，引得观众尖叫连连。
第七套连招！看那个回旋踢！
艾小武激动地拽着哥哥的手臂。
不到五分钟，天穹机甲就被打倒在地，驾驶舱位置被踩得凹陷下去。全场观众起立鼓掌，许多人甚至流下了的泪水。
每次都是这样。
天穹必败，而且败得越惨，观众越高兴。现在这场表演赛的门票要提前抢购！
李鑫沉默地看着场地中央。工作人员正用拖车拉走快报废的天穹，而获胜的机甲则绕场一周，向观众展示机身上喷涂的爱国标语。
他们用观众的情绪来赚钱。
李鑫低声说，声音几乎被欢呼声淹没。
你当初击败那些天穹时，没想到会引发这样的连锁反应吧？
李鑫摇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又一场雪耻之战开始。新的天穹机甲刚上场就踉跄了一下，引得观众哄堂大笑。
我可能真的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他喃喃自语。
离他们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见证沙纳德的荣耀！每周七天，暴打天穹！今日特惠：爱国家庭套票八折！
这些动作和那个神秘机士的招式很像，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缺少。
武术可不是用来表演的。
我想回去了。
啊？正精彩呢！
走吧。
林悦敏锐地察觉到李鑫的不适，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小文还需要休息，我们改天再来。
走出竞技场时，震天的欢呼声依然在身后回荡。夜空中，巨大的全息投影正在播放今晚的：第七台天穹机甲被拆解成废铁的慢动作回放，配以激昂的爱国音乐。
李鑫回头望了一眼蓝图竞技场灯火通明的穹顶，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的光芒。他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是为了粉碎蓝图的计划，没想到那场比赛如今却成了商业炒作和民族情绪的工具。
更没想到，那场对决会引发如此巨大的连锁反应。而现在，一切似乎正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