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李向东睡得并不踏实,任谁门外站俩背枪的壮汉,你也不舒服。
白淼很热情,李向东推辞不掉,“向东同志,近来特务很多,我为你安排了两位同志保护,你可以理解吧?”
要说能耐,就这村里这十几号民兵都不够李向东打的,可被人这样“守”着,李向东却不太舒服。
加之各地村霸路霸频频,这种穷乡僻壤里面,李向东也不敢放松警剔,万一呢?
村部条件简陋,连盏油灯都没有,几张板凳临时架了个木板,算是李向东的床。
也亏白淼没太绝,不知从哪弄来两床被子,寒冷的夜里多少多了些温暖。
其实李向东倒没真怪白淼,他作为一个村的村长,要对村里这百十户人负责,再谨慎也不为过。
就算直接把李向东枪毙了,上级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作为“来路不明”的人,李向东说的事由,只要仔细琢磨就经不起推敲。
介绍信是看了,可就一张纸,谁能全信啊?再者说,介绍信上,只有简单的几行字,说了李向东来干嘛的,说他是党员,可他之前的职务是没有介绍的。
至于红章,真要是特务,一个箩卜章又不难。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一阵阵的公鸡打鸣声把李向东吵醒了。
李向东一推开门,守在门口的俩年轻人一个激灵,下意识抬起枪。
“别激动,是我。”
看到是李向东,那俩人却没有立刻放松警剔,相互看了看,这才放下枪。
“同志,你起来了?”
“恩,还是你们这空气好。”说着话,李向东双手还做着拉伸,毫无防备的样子。
刚才开口的年轻人正是昨晚从李向东怀里摸介绍信的那个,他对着另外一个年轻人暗中使了个眼色,“同志,我去喊一下村长。”
不等李向东开口接话,他直接小跑着就离开了,留下李向东和另外一个年轻人大眼瞪小眼。
李向东嘴角抽了抽,“呵呵,跑得挺快,有天赋。”
出了房间就没再回去,村部多少有些阴冷,外面虽然也冷,呼出气全是白雾,但这冰冷的新鲜气吸入肺里,李向东精神百倍。
也没走多远,他也不想让别人为难,就在这打谷场上转悠着,活动活动筋骨,象个老年人一样。
“向东同志!”
“哈哈,白淼同志!”
两人就象多年不见的好友,热情地打着招呼,昨天的尴尬就和发生过一样。
“向东同志,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习惯了,在部队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时间起的。”
听李向东主动提起部队,白淼眼珠子一转,悄摸地问了起来:“向东同志这是休假吗?不知道你战友是谁,我帮你打听打听。”
李向东就和没发觉一样,笑着说道:“我战友叫刘刚,东坪乡的,白淼同志认识?”
白淼一愣,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谁?”
李向东见白淼似乎知道什么,又确认了一遍:“刘刚。”
“东坪乡的?”
“对。”
白淼一拍手掌,“哎呦,这可太认识了!他、哎,他不是牺牲了吗?当时市里来表彰,事情还闹得挺大。向东同志你这是?”
“恩,我和他是一个连队的,现在也转业了,来看看他的家人。”
现在白淼已经多少开始相信李向东的身份了,也放下了戒心。
“向东同志,没想到你也是在朝的,你们真是太辛苦了!”白淼感慨了一句,紧接着又变得有点尤豫。
“按理说,我不该多嘴的,只是向东同志你初来乍到的,很多事不了解。我们这里就是个穷乡僻壤,东坪乡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事,您要是看到了也别生气。”
“白淼同志的意思是?不妨有话直说。”
“唉,我也是听说的,当时市里来人时,好象和他们家闹得不太愉快,这事在这十里八乡的都传了个遍。几次开会的时候,县里都是开头批评东坪乡。”
李向东疑惑地看了一下白淼。
白淼哂笑一声,“我妹夫在县里工作,我多少知道点事。”
李向东点了点头,“多谢白淼同志的消息,不过你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吗?”
“听说是抚恤金的事,他们家二子媳妇闹,不过这事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您别当真。”
“哈哈,还是要多谢白淼同志的。”
“嗐,这点事随便找个人就能打听出来,谢啥?走,向东同志,说了这么久了,想必也饿了吧,我家里已经做好饭了,我们去吃饭。”
“这”
“这什么,向东同志,你千里迢迢来看战友,我们作为本地的,不招待你象话吗?听我的,走。”
饭菜很简单,但有荤有素,李向东知道白淼这是真的拿自己当客人了。因为有事情,于是拒绝了白淼准备的粮食酒。
他也不是小气的人,直接给了两斤全国粮票,算是表示感谢。现在都不容易,一个人的口粮都是有数的。
天已经大亮,白淼的一个后辈驾着一辆驴车,俩人上了车,朝着东坪乡去。
路依旧很烂,虽然这驴车装着俩汽车轱辘,可还是感觉很抖,当然因为速度不快,没坐汽车那么遭罪。
驴车特地经过了县城,白淼拉着李向东去见了他妹夫一面。叫裘德,是县里办公室副主任,戴着副眼镜,长得很精神,李向东估摸应该差不多姑父的年龄。
也没多说什么话,也只是彼此简单了解了点情况,和白淼说的大差不差,只是详实了不少。
原来刘刚二弟结婚把家里都掏空了,遇上了刘刚抚恤金的事情,他二弟媳妇是个计较的人,就闹开了。
老两口已经没了一个儿子,就剩下一个,再怎么觉得不妥,也只能由着。
“裘德同志,我听刘刚同志说他还有个女儿,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这话让裘德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向东同志,我们这里条件差,百姓家里都困难。刘刚同志牺牲后,虽然多了一笔抚恤金,可他们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孩子她娘受不了,就跑了,这些年也没回来过。至于孩子,一直都跟着刘刚同志的父母一起生活。”
这话一出,李向东瞬间变了脸,“这么说,过得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