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鱼巷内的气氛，在莫怀远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后，变得微妙起来。
悬镜司的律令卫和净师们，在最初的震惊与茫然过后，迅速被组织起来，统统成为了林医生手下的“实习生”。
而莫怀远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的级别要高一点，他是护士。
这位在悬镜司内向来以威严、古板著称的老者，此刻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尘身后，脸上哪还有一点傲慢，取而代之的只有敬畏与渴求表现的忐忑。
“林先生，您看这名患者的症状，似乎比之前的更重一些？”
莫怀远指着一名蜷缩在墙角不断瑟瑟发抖的老者。
林尘扫了一眼，视理金瞳瞬间洞察：“核心记忆道痕被侵蚀九成，伴有轻微的祭祀道痕污染，引发了恐惧幻觉。先以安神符稳定其魂火，再用我教你的方法尝试剥离。”
“是，是！谨遵先生吩咐！”莫怀远连忙应声，如同接到圣旨。
所谓方法，正是林尘之前传授给他的，针对此种污染的粗糙疗法。
林尘自然不可能将道痕手术刀的核心奥秘外传，但他基于原理，简化出了一套适用于此方世界修士的法门。
其核心在于，将自身神识高度凝聚，附着于精纯灵力之上，形成一种极细微的灵力探针，去精准地切断或剥离那些侵入患者神魂的污染灵力。
这法子，对施术者的神识强度、灵力控制力要求极高，且过程缓慢，如同水磨功夫，一个不慎还可能伤及患者本源。
但比起莫怀远等人之前完全束手无策的状况，这已是划时代的突破！
莫怀远屏息凝神，指尖泛起温润的灵光，小心翼翼地将灵力探针探入老者识海。
他额头很快见汗，神情专注无比，不敢有丝毫分神。
他能模糊地感知到那些异种灵力，正牢牢缠绕在老者脆弱的灵魂光晕上，他需要像用绣花针挑开乱麻一样，一点一点地将它们剥离、震散。
过程缓慢且极耗心神，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莫怀远才长吁一口浊气，脸色微微发白地收回手。
而那老者虽然依旧眼神迷茫，但身体的颤抖已经停止，脸上的恐惧之色也消退了大半。
“成成功了！”
莫怀远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成就感。
他用尘传授的法子，真的救回了一个被自己宣判无药可救的人！
周围几名协助的净师看向这边，尤其是看向林尘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与敬佩。
他们之前尝试过各种安魂净心法门，皆如石沉大海，此刻才明白，不是病症无解，而是他们的医术未到那个境界！
“林先生真乃神人也！”
一名年轻净师忍不住低声赞叹。
莫怀远深以为然，此刻在他心中，林尘的形象已然无限拔高，不仅是隐世高人，更是能为他指明前路的师尊！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转身对一名手下低声吩咐：“快去，传我命令，立刻解除秦瑜巡察使的停职处分，请她速来黑鱼巷协助林先生工作！”
吩咐完后，莫怀远又快步回到林尘身边。
此刻林尘刚用真正的道痕手术刀治愈了一名孩童，正随手拿起旁边桌上不知谁放的一杯清水。
“先生辛苦了！”
莫怀远眼疾手快，竟抢先一步端起那杯水，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尘，双手恭敬地递到林尘面前。
“您喝口水，歇息片刻，这种粗活，让老夫来就好。”
那姿态，那语气，俨然一副学徒伺候师父的模样，甚至带着几分谄媚。
林尘看了他一眼，心中失笑，倒也坦然接过喝了一口。
莫怀远见状，心中更是欢喜，只觉得这路子走对了。
他见林尘额角似有细微汗珠，竟又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白绢，试探性地问道：“先生，您运功劳神，额间见汗，要不老夫帮您擦拭一番？”
林尘：“不必。”
“哦哦，好，先生体恤。”
莫怀远毫不尴尬地收起白绢，但目光依旧紧紧跟随林尘，如同最忠实的助手，随时准备响应任何需求。
他甚至悄悄观察林尘施术的手法，虽然看不懂精髓，但也努力模仿那份从容与精准，试图在自己的灵力探针操作中融入一丝神韵。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接到命令匆忙赶来的秦瑜，刚踏入黑鱼巷结界入口，便看到一幅让她怀疑人生的景象：
灰雾尚未完全散尽的巷子里，悬镜司的人员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或安抚初步恢复的居民，或输送灵力协助治疗。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巷子中央那片区域。
那位神秘的林先生依旧从容不迫，指尖偶尔闪过微光，便能令一名感染者眼神恢复清明，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而更让她眼珠都快掉出来的是，那位素来威严、连司主都要礼让三分的首席净师莫怀远，此刻竟然屁颠屁颠地跟在林尘身后！
看其脸上那近乎谄媚的笑容，又是递水，又是递绢擦汗，那姿态，哪里还有半分首席净师的威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东西被夺舍了呢！
“这这是”
秦瑜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过于冲击的画面。
她甚至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赵峰眼尖，看到了秦瑜，连忙跑过来，低声快速地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包括林尘如何出手震慑、如何传授法门、莫怀远如何态度大变等，都简要说了一遍。
秦瑜听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看向林尘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复杂。
她走到近前，先是复杂地看了一眼姿态恭敬的莫怀远，然后对林尘郑重行礼：
“林先生，秦瑜来迟，多谢先生此前救命之恩，更谢先生出手化解此次危机！”
林尘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依旧在搜寻需要优先救治的目标。
莫怀远见到秦瑜，又端起了几分前辈的架子。
“秦队长来得正好，现在正缺人手，正好有急事需要你去做。”
但他对林尘，又立刻恢复了谄媚的神态：“先生，秦巡察使能力出众，正好可以负责协调沿河排查的人手，追查源头，您看如何？”
“可。”
林尘点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一道微不可查的白芒闪过，又一名妇人眼中的迷茫之色开始褪去。
莫怀远立刻对秦瑜道：“秦巡察使，听见先生吩咐了吗？此事至关重要，关乎全城安危，你务必”
他话未说完，忽然一股令人极其不适的灵力波动，从远方传来。
莫怀远与秦瑜皆是一惊，他刚欲提醒，就见林尘已经将目光投向了青岚河上游方向，视理金瞳中淡金流光急速闪烁，眉头微微蹙起。
“不必大范围排查了。”
林尘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凝重，“源头的大致方位，已经锁定了。”
众人皆是一惊，这么快？
莫怀远更是迫不及待的表态，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先生神通广大，果然一切都在先生掌握之中！请先生示下，我等立刻前往，定为您扫清一切障碍！”
他仿佛已经看到立功后，林尘兑现承诺，指点他突破金丹的美妙场景。
林尘看着莫怀远那满是期盼、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大干一场的表情，又瞥了一眼身旁同样震惊的秦瑜，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扬。
“扫清障碍？”
他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个源头，比这里可要凶险百倍！它并非死物，而是活的！”
“活的？！”莫怀远震惊。
林尘顿了顿，目光变得幽深，仿佛穿透了层层建筑与迷雾，看到了河流上游的某个存在。
“而且，它似乎已经察觉到我们在清除它的子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