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晨雾，将哈蒙代尔港染成金红色。
码头上，"龙栖者"的龙骨已搭起三分之一，工匠们的号子声混着海浪拍岸的轰鸣，震得陈健的皮质军靴都微微发颤。
他站在了望塔上，望着港内整备的船队——三十艘包铁战船排成雁阵，船首的黑龙纹章在风中猎猎作响。
"瑞恩的前锋队已拿下碎岩岛。"陈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管家的羊皮纸卷上沾着星点墨迹，"阿德拉的运兵船正在装载弩车，按您的计划，今日申时就能抵达血礁岛外围。"
陈健捏着黄铜望远镜的手松了松。
埃弗蒙群岛的两座大岛像两块黑黢黢的礁石横在海图上，而他要做的，是把黑龙旗插遍每一寸沙滩。"告诉瑞恩，前沿阵地必须在日落前建立。"他转身时披风扬起，露出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淬毒匕首——那是老波比用陨铁为他锻造的，刀柄刻着哈蒙代尔的家徽。
碎岩岛的沙滩上，瑞恩正用皮靴踢开一具海盗的尸体。
腐臭的海水从尸体溃烂的腹腔里汩汩流出，却掩不住他嘴角的笑意。
作为陈健最器重的军团将领，他已连克三座小岛，岛上的海盗要么投降要么喂了鲨鱼。"把篝火堆高！"他冲手下吼道，"让阿德拉的船队看看，咱们前锋营的效率！"
士兵们欢呼着将缴获的海盗旗帜扔进火里，火星子窜起老高，在天空划出金红的弧线。
瑞恩解开锁子甲领口，任海风灌进来。
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大岛轮廓，指节敲了敲腰间的青铜战锤——那是陈健亲手赐予的"破城者"，锤头还沾着上一座岛寨主的脑浆。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第一声骨裂声从废墟深处传来时，瑞恩以为是风刮倒了残墙。
但第二声、第三声接踵而至，像有无数人在地下敲打着棺材盖。
他猛地转头，看见断墙后冒出一片青灰色——那是腐烂的手臂，是裹着破布的胫骨，是眼眶里跳动着幽蓝火焰的骷髅。
"亡灵！"有士兵尖叫起来。
瑞恩的瞳孔骤缩。
他见过亡灵，在北方战场，那些被黑暗魔法复活的尸体只会无意识啃咬活物。
可眼前这些——最前排的骷髅举着生锈的长剑，后排的腐尸抱着圆木，竟像训练有素的士兵般列成方阵。
为首的一具重甲骷髅踏过瓦砾，腰间的佩剑还挂着半块褪色的纹章——那是月亮神教的倒月标记。
"撤！
快撤！"瑞恩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传令兵，朝着海边狂奔。
战锤砸在沙地上，溅起的火星混着冷汗糊了满脸。
当第一艘战船的帆影出现在视野里时，他回头望了眼——亡灵方阵正踏着整齐的步伐逼近，海风吹过他们腐烂的皮肉，竟发出类似号角的呜咽。
阿德拉的运兵船刚升起半幅帆就停了。
她站在甲板上，望着那艘发疯般撞过来的前锋船，银质护腕捏得咯吱响。"放下吊桥！"她对大副吼道，转头时金红色的辫子扫过锁子甲，"瑞恩那家伙被海妖迷了心智？"
直到浑身湿透的瑞恩跌上甲板，阿德拉才看清他脸上的惊恐。"亡灵有组织的亡灵。"瑞恩抓着她的护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们排着队冲过来，像像正规军！"
指挥舱里，艾德里得的手指重重敲在海图上。
这位以冷静着称的将领此刻也变了脸色，羊皮纸被他敲出褶皱："碎岩岛已经清空了活物，亡灵从哪来的？"
"还有这个。"瑞恩从怀里掏出半块碎布，霉味混着腐臭弥漫开来，"我在领头的骷髅身上扯下来的。"
阿德拉凑近一看，倒月标记的暗纹刺在灰布上，像滴凝固的血。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寒意。
艾德里得抓起桌上的铜铃猛摇，清脆的铃声惊飞了桅杆上的海鸥："所有战船退至三海里外！
立刻向领主大人发信鸽！"
哈蒙代尔城堡的议事厅里，陈健捏着信鸽腿上的竹筒，指节泛白。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将他紧抿的嘴角衬得更冷。"特伦。"他转向靠墙而立的灰袍老者，"埃弗蒙大岛上的平民，都撤走了？"
特伦是陈健的情报官，熟知群岛每寸土地。
他抚了抚灰白的胡须，声音发闷："按之前的线报，海盗王屠了两座大岛的村庄，幸存者要么被押去灰礁岛当奴隶，要么"他顿了顿，"要么失踪了。"
"失踪？"陈健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寒光掠过皮特的脸。
这位刚从南方归来的将领突然打了个寒颤："月亮神教他们喜欢圈养活物。"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在黑森林见过他们的祭坛，那些被剥了皮的人吊在树上，灵魂被抽去用来复活亡灵。"
议事厅里的温度仿佛降了十度。
陈健端来的麦酒没人碰，酒气混着烛油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陈健突然起身，橡木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正在训练的毒蝎狮——那些背生毒刺的巨兽正扑咬着稻草人，金色的眼睛在暮色里泛着凶光。
"备马。"他说，声音像淬了冰，"我要亲自去岛上看看。"
特伦张了张嘴，终究没劝。
他知道陈健一旦露出这种眼神，连黑龙都拉不回。
老管家默默递来披风，皮毛衬里擦过陈健的手背，像某种无声的叮嘱。
"让摩莉尔准备飞行鞍具。"陈健系紧披风带，转身时目光扫过墙上的地图，"凯德拉克的毒蝎狮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暮色漫进窗户，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