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谏指风锐啸，直取周乙面门、咽喉、心口诸要害，招招凌厉，迅捷如电。
周乙掌法展开，双掌翻飞如轮，划出道道浑圆轨迹，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掌影憧憧，精准地格开、卸开每一记刁钻的指击。
拳脚碰撞声不绝于耳。
两人当即在场上交起手来。
周乙悟性上佳，掌法炉火纯青，守得固若金汤。
斗柄回天掌本有守中带攻、步步紧逼的霸烈真意。
然而周乙仿佛天生不争不抢的性格使然，更善防守，不善进攻，虽守得严密，却无碾压进逼之势。
旁观几人见了，或摇头，或面露不屑。
郑云谏的指法更是凌厉有馀、圆融不足，未能尽得招式精髓。
两人兔起雀落的交手，拳脚对拼，招法上看似周乙更胜一筹，但最后落败的却是他。
十几招后，郑云谏觑得一个间隙，运足全身气力，一记剑指猛点向周乙。
周乙沉臂硬挡，只觉一股巨力透掌传来，手臂像被鹏鸟狠狠啄了下，招式被强行轰开一线！
郑云谏目光一厉，另一指如毒蛇吐信，闪电般穿过破绽，狠狠点中周乙胸口！
“呃！”
剧痛钻心，周乙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跟跄倒退数步，只得认输：“八师兄厉害，师弟败了。”
郑云谏面有得色，收招而立。
朱昌适时开口，语带教悔：“我早说过，拳脚终究是技末小道，根本还在修炼之上。
你八师兄在修炼性命精气的北辰导引篇上比你走得更深。你需多用心于此根本。”
他伸手隔空点了点，告诫道。
周乙点头，拱手退后：“弟子明白。”
十五师妹脚步轻快地凑到失败下场的周乙身边，她仰着小脸安慰。
“十三师兄，你掌法使得真好，把他挡得死死的，下次一定能赢。”
她说完，立刻扭头，瞪了眼安静站着的十四师兄，小眼神里满是“该你了”的催促：“是吧？”
“是，是的。”
十四弟子立即忙不迭点头。
周乙嘴角弯了弯，感到些暖意，伸出手，在小师妹总是有点乱蓬蓬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恩，下次一定。”
“闻寂……”
朱昌唤出在比斗中表现出色或进步明显的弟子上前，从袖中取出几颗赤红如龙眼的丹丸分发下去。
这是他炼制的赤精丸，以名贵药材所制，能显著增进修炼生命精气的速度，乃是大补之物。
这也正是闻寂等人对演武如此上心的缘由。
周乙作为公认的不求上进者，又是此战落败者，自然无份。
事实上，除了新入门不久的两个小童，他在众弟子中，属于表现最差的一个，已很久未得此激励了。
周乙看着闻寂等人面带喜色地收起药瓶，连闻寂这般每次必得奖励者，亦不免因丹药到手而心情愉悦。
他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仿佛看见一群懵然无知、更近一步走向屠刀还犹自欢喜的家畜。
多年轻鲜活的人啊。
看晨光下充满活力的一众弟子，朱昌高坐床榻，嘴角微笑，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贪婪与嫉妒。
快了，上次吸食那十二弟子的本源消化的差不多了。
朱昌视线穿过几人，投向周乙，眯起眼睛。
不知为何，他最近一看见这个十三弟子就些心神不宁。
修士灵觉超凡，心血来潮一般很少出错，尤其他修炼了那篇流传自上古的绝世秘术，灵觉更非同一般。
他想起了初见周乙时，询问他事情一问三不知，连常识都没有，竟然是失忆了，在山中流浪。
“失忆……”朱昌心中低喃。
这让他有些在意。
他和这些弟子所说的话中，有不少是凡是对修行界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是假得不能再假的谎话。
万一……
……
星斗稀疏。
夜风掠过山涯，带着凉意。
一边等人，周乙仰望星空，回忆起初来之时。
朱昌曾言耗费多年才寻得他们这些仙苗。
周乙排第十三，自然意味着在他之前，朱昌已找到了十二人。
那时他来到时，据朱昌说过，已有他的三位师兄师姐完成炼精，到了要开辟命土真正踏上修行路的关键阶段，被送入北斗圣地了。
其他剩馀弟子皆向往不已，盼能早日效仿，成为候补圣子。
唯有周乙清楚，这又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
凡朱昌提及那些送入圣地弟子的话语，包括他们成为圣子候补、生活安好云云，经周乙感应之下，全为假话。
那些之前还有后来完成炼精的师兄师姐，究竟去了何处？
“细思之下，叫人不寒而栗。”
尤其周乙回想，初见朱昌时，他的模样不说行将入土，也是鹤发鸡皮、垂暮之气严重。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伴随一位位师兄师妹被送入圣地，他却眼见年轻不少，容光焕发。
朱昌所说是他为圣地寻得英才，门中奖赏宝药，让他在修行有了突破所致。
看似合情合理，可周乙知道他们这位老师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这个时候，一道略显散漫的身影晃悠着走近。
楚承允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惫懒模样：“十三师弟，深更半夜叫我来这吹风作甚？”
周乙转身：“十一师兄。”
楚承允正是昨日混在队伍中随手与周乙打招呼的那人。
如今山中弟子，除却闻寂等后来者，在闻寂之前的六位师兄师姐，包括那位性子坚韧、修炼克苦、先于闻寂完成炼精的十二师姐，都已被朱昌“送入圣地”。
馀下的便是他们这些人了。
“师兄可还记得，之前与我提过的家传秘法？”
周乙开门见山。
楚承允目光微闪，拖长了调子：“哦——你说那个啊。”
他自然记得，有段时间周乙常立崖边远眺，尤其凝望那些展翅千里、一夜无踪的巨大鹏鸟，眼神中难掩向往。
从朱师嘴里得知得知修士可以遁虹飞行。
尽管那得是开辟命土之后诞生神力源泉，可以施展异术神通之后才能做到的事，也让他们打不住的向往。
那时他以为周乙是在想何时能飞的事。
楚承允这人多少有点无赖性子，见此情景随即便顺口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