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通过糜家商队的快船传回了交趾。
士燮看着赵云的详细报告,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次投资,回报远超预期。
不仅进一步赢得了孙策集团,尤其是周泰等武将的友谊。
他铺开纸笔,开始亲自起草一封给孙策的密信。
信中,他先是殷切问候了孙策的伤势,祝愿他早日康复,重振虎威。
接着,笔锋一转,开始分析天下大势。
“——今汉室倾颓,群雄并起。北有袁曹争锋,中原板荡;西有刘璋暗弱,荆州刘景升,坐拥江汉,却无进取之志,徒使明珠蒙尘。”
“其性疑忌,尝袭交州于前,又常胁江东于后,实为我两家之心腹大患也。”
“燮不才,窃以为,江东猛士如云,交州粮秣丰盈。讨逆英武,横扫江东;燮愿保境安民,稳固南疆。若我两家能摒弃前嫌,戮力同心,何惧荆州之胁?”
“届时,讨逆可挥师西向,取江夏、长沙,以成王霸之业;燮愿为策应,北出桂阳,牵制其力。江南之地,尽可图之。岂不美哉?”
这便是在信中明确提出了“共抗荆州,分治江南”的战略构想。
同时,士燮也提出,为进一步巩固联盟,双方应大幅增加贸易往来。
江东之盐、铜、战船,交州之稻米、药材、犀革、珠宝,皆可互通有无,互利共赢。
密信由心腹之人,通过隐秘渠道,快马加鞭送往吴郡。
十馀日后,孙策收到了这封密信。
此时他的伤势已好了大半,虽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已复。
他在书房中,屏退左右,仔细阅读着士燮的来信。
看着信中勾勒的蓝图,孙策不由得怦然心动。
荆州刘表,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杀父之仇且不说,其势力横亘长江中游,严重制约了江东的发展。
若能联合交州,东西夹击,确实大有可为。
而且交州提出的贸易互补,也切中了江东资源的一些短板。
他将张昭、周瑜等内核谋士召来,将密信示之。
周瑜看完,俊美的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士威彦老成谋国,此议深合我意。联交州以抗荆州,可解我西顾之忧,集中力量先定江东内部,再图北进或西征。”
“且交州物产丰饶,若能畅通贸易,于我江东国力提升大有裨益。”
张昭也点头道。
“士燮此人,稳重守信,非反复小人。观其近日所为,诚意可鉴。加强联盟,利大于弊。”
“既然二位都认为可行,”
孙策抚着刚刚拆去纱布,仍带着狰狞疤痕的脸颊,眼中锐光重现。
“那便回复士使君,江东愿与交州,缔结盟约,共抗刘表!”
这时,张昭沉吟片刻,又道。
“主公,盟约虽好,终不若血缘之亲稳固。昔者春秋战国,皆以联姻结秦晋之好。”
“今士燮年富力强,执掌交州,其弟士壹、士等亦分据要郡,势力盘根错节。若能与之联姻,则江东交州,真可谓休戚与共矣。”
“联姻?”孙策一怔。
“不错,”
周瑜也反应过来,眼中一亮。
“士燮正妻早逝,听闻仅有妾室。其长子士年纪尚轻,且非嫡出,地位未稳。而主公有一妹,名尚香,虽年幼,却聪慧灵俐,有兄长风。”
“若待其年长,许与士燮为继室,则主公与士使君便是姻亲,此盟坚不可摧!”
在周瑜、张昭看来,若能以孙策之妹嫁与士燮,便是将孙家与士家利益深度捆绑,对江东的未来有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孙策闻言,眉头却紧紧皱起,断然拒绝。
“不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那棵他亲手栽下的松树。
“吾妹尚在稚龄,天真烂漫。”
“士使君固然是一方豪杰,然其年岁——与吾父相仿矣,岂能因联盟之事,误了小妹终身?此事休要再提!”
孙策性格刚烈,对家人却极为爱护。
让他将年幼的妹妹嫁给一个年纪足以做她父亲的人,哪怕是为了霸业,他也绝难接受。
在他心中,妹妹的幸福,远比一纸政治婚姻来得重要。
周瑜与张昭相视一眼,心中暗叹,知道孙策在此事上绝不会妥协,便不再多言。
孙策转过身,道。
“回复士使君,盟约与贸易之事,江东一概应允。至于加强联系——可令双方子弟多往来,或互派官员学习,再议其他方式。”
“联姻之事,不必提及。”
于是,孙策的亲笔回信很快送到了士燮手中。
信中,孙策热情回应了“共抗荆州,分治江南”的战略,并同意大幅扩大贸易规模,创建更紧密的盟友关系。
但对于联姻的提议,则巧妙地回避了。
士燮看罢孙策的回信,将其轻轻置于案几之上。
桓邻侍立一旁,见主公良久不语,轻声问道。
“主公,江东孙讨逆的回信——内容如何?”
士燮嘴角牵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将信推了过去。
“孙伯符同意了联盟与扩大贸易之议,言辞恳切,对我们派医赠药感激不尽。看来,这条江东之路,算是彻底走通了。”
桓邻迅速浏览一遍,也面露喜色。
“此乃大善!有孙策在东方牵制,刘表必不敢再轻易南顾,我交州北境可安矣。”
他顿了顿,目光在信纸末尾扫过,略带疑惑。
“只是——关于更进一步的联结,孙讨逆似乎语焉不详?”
“联姻之事,他避而不谈。”
士燮淡淡道,语气中并无意外。
“孙伯符性情刚烈,爱护家人,其妹年幼,他自然不舍得将其作为政治筹码,远嫁我这半百之人。此乃人之常情,不必强求。”
他站起身,渡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经冬犹绿、在微风中摇曳的笆蕉叶,缓缓道。
“联盟之稳固,在于利益攸关,而非一纸婚约。眼下这般,各取所需,互为奥援,已是上佳局面。”
“联姻之事,日后若有契机,再议不迟。”
这联姻本就不是他的意思,乃是钱夫人与诸臣的意思。
“主公英明,看得透彻。”桓邻由衷赞道。
正说着,门外侍卫通传,岭南学宫祭酒许靖求见。
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许靖大步走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之色,拱手行礼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府君,长史,学宫筹备已久之事,时机已至矣。”
“哦?文休先生所指何事?”士燮转身,和声问道。
许靖声音洪亮。
“如今我交州百业俱兴,政务繁剧,各郡县皆报吏员不足,尤缺精通实务之才。以往察举之制,多倚重门第名声,难免有遗珠之憾,且所学未必能切合时需。”
“学宫诸生经数年栽培,已堪一用。老夫恳请府君下令,于学宫首次举行六科大考”,不分门第,唯才是举,公开选拔吏员,充实各曹!”
士燮眼中精光一闪,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推行教化、打破门阀拢断取士的重要一步。
他看向桓邻,桓邻亦是点头,显然极为赞同。
“文休先生此议,正合我意!”
士燮抚掌。
许靖显然早有腹案,侃侃而谈。
“禀府君,老夫与学宫诸位博士商议,定为农政”、水利”、商贸”、律法”、算术”及外语”六科。”
“此六科,皆为我交州当下及未来治理之急需。”
他详细解释道。
“农政”考校稻麦桑麻种植、田亩管理、粮储调配;水利”涉及水车、陂塘、沟渠的修建维护,防洪抗旱之策。”
“商贸”则关乎货殖流通、市舶管理、物价平准;律法”需明《汉律》精髓,更要熟稔府君颁布的《交州刑律》、《田令》等地方法规。”
“算术”乃钱谷收支、工程核算之基础,不可或缺。”
说到最后一项,许靖略提高了声调。
“至于这外语”一科,特指俚、越等本地部族语言。府君常言汉俚融合”,若为吏者不通其语,不解其俗,何以安辑地方,推行教化?”
“故特设此科,择优录用,分派至各部族杂居之郡县,必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妙极!”
士燮闻言,大为赞赏。
“文休先生思虑周详,此六科设置,直指我交州治理之内核。就依先生所言,即刻张榜公布,命各郡有意者,无论出身,皆可至学宫报名备考。”
“由学宫与州牧府共同主持,务求公正严明,选拔真才!”
“府君圣明!”
许靖激动得脸色泛红,深深一揖。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寒门学子将通过此次考试脱颖而出,成为交州未来的栋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清朗中带着几分风尘之气的声音响起。
“父亲,桓先生,许祭酒,只儿回来了。”
只见士只一身半旧的官袍,身形比数月前离开时更显挺拔,面容虽清瘦了些。
但眉宇间的青涩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实务磨砺后的干练。
他快步走入,对着士燮等人躬敬行礼。
“只儿?”
士燮眼中掠过一丝惊喜,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
“日南那边诸事都安顿好了?”
士只起身,脸上也带着归家的喜悦。
“回父亲,日南郡在林邑败后,边境已靖,商贸渐开。郡丞桓烨大人老成持重,诸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儿接到父亲书信,言及学宫大考及州中或有任用,故将郡务暂交桓烨,快马加鞭赶回。”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卷厚厚的帛书,双手呈上。
“此乃儿在日南数月,结合边境治理、汉俚交融、商贸开拓之心得,草拟的《治边十策》,请父亲批阅。”
士燮接过帛书,入手沉甸甸的,可见儿子花费了多少心血。
他并未立刻展开,而是目光温和地看着士低。
“一路辛苦。回来就好,正好赶上学宫盛事。你这《治边十策》,为父稍后细看。”
许靖在一旁笑道。
“大公子归来,气度愈发沉凝,更胜往昔。日南历练,果然成效卓着。”
桓邻也点头称是,看着这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少主,眼中满是欣慰。
士只谦逊道。
“许祭酒过奖,全赖父亲教悔与桓烨先生指点,只不过是尽心办事而已。”
众人又叙谈了几句日南风物近况,气氛融洽。
许靖似乎想起一事,略作沉吟,再次向士燮拱手。
“府君,学宫大兴,选拔俊才,乃固本培元之策。然老夫尚有一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文休先生但说无妨。”
“府君,治政育人,非独男子之责。民间亦多有聪慧女子,若能启其蒙昧,授以学识,于教化、于家风,乃至将来辅助夫君、教育子女,皆大有裨益。”
许靖语气恳切。
“老夫冒昧,提议于学宫之下,另设一女学”,初时不必如男子般涉猎过广,可先授以文本、算术、女红、礼法,乃至浅显的医理、农桑常识。”
“若行之有效,再逐步扩充。此举看似微小,然风化之始,或在于此。
2
此言一出,书房内静了片刻。
这提议在当时可谓颇为超前。
士燮尚未表态,却听屏风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许祭酒此言,实乃金玉良言。”
只见钱夫人款步从内室走出,她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襦裙,外罩浅青比甲,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虽已年过四旬,眉宇间却自有股沉静大气。
她先向士燮微微一礼,然后对许靖道。
“妾身深居内宅,亦知府君励精图治,欲开交州百年太平之基。然根基之稳,在于千家万户。女子若有学识,明事理,则能相夫教子,持家有道,使门楣光耀。”
“且通晓文本算术,于管理家业、襄助商贸亦有实益。许祭酒提议设女学”,实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善举,妾身第一个支持。”
她转向士燮。
“夫君,此事若成,我愿捐出部分妆奁,充作女学初设之资,并亲自督促办理,遴选贤德女子为师,务必使其规整有序,不惹物议。
士燮看着夫人,眼中闪过激赏。
钱夫人并非一时兴起,她平日管理内宅、教养子女,处事明达,颇有见地,由她出面主持女学事宜,再合适不过。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桓邻、许靖,最后落在儿子士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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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已年过四旬,眉宇间却自有股沉静大气。
她先向士燮微微一礼,然后对许靖道。
“妾身深居内宅,亦知府君励精图治,欲开交州百年太平之基。然根基之稳,在于千家万户。女子若有学识,明事理,则能相夫教子,持家有道,使门楣光耀。”
“且通晓文本算术,于管理家业、襄助商贸亦有实益。许祭酒提议设女学”,实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善举,妾身第一个支持。”
她转向士燮。
“夫君,此事若成,我愿捐出部分妆奁,充作女学初设之资,并亲自督促办理,遴选贤德女子为师,务必使其规整有序,不惹物议。
士燮看着夫人,眼中闪过激赏。
钱夫人并非一时兴起,她平日管理内宅、教养子女,处事明达,颇有见地,由她出面主持女学事宜,再合适不过。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桓邻、许靖,最后落在儿子士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