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操一战斩首荆州军头,解救了被掳百姓的消息,没几天就传遍了苍梧郡的大小城池乡野。
边境上那几个原本惴惴不安的寨子,更是敲锣打鼓,把凌操和他那五百精骑当成了救星。
广信城里的赖恭,这下是真坐不住了。
他原本打着左右逢源的小算盘,想着一边顶着刘表任命的苍梧太守名头,一边对士燮的实际控制睁只眼闭只眼。
还能偶尔纵容荆州那边过来“打打草谷”,自己好从中捞点好处,或者至少保持一种危险的平衡。
可凌操的刀锋,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
这日,赖恭带着几个心腹属官,轻车简从,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赶到了凌操临时驻扎的边境大营。
他远远就看见营寨戒备森严,那面崭新的“交州牧士”字大旗迎风猎猎作响,刺得他眼睛发疼。
通报之后,赖恭被引到中军大帐。
一进去,就见凌操一身戎装,按刀坐在主位,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帐下几位军侯也都是杀气腾腾,显然刚经过战阵洗礼。
“凌……凌将军。”
赖恭赶紧上前,脸上堆起十二分的笑容,甚至带着几分谄媚。
“将军神威,一举荡平越境匪类,为我苍梧百姓除害,下官……下官感激不尽啊。”
凌操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起身,也没让座,只是指了指旁边的席位。
“赖太守辛苦了,坐吧。”
这态度,让赖恭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他讪讪地坐下,屁股只敢挨着半边椅子。
“赖太守,”
凌操开门见山,冷笑道。
“本将奉士交州将令,追剿胆敢犯我州境的匪徒。如今匪首已诛,从犯羁押。”
“只是,据俘虏招供,这股匪类并非初次越界,此前多次劫掠,为何不见苍梧郡兵有效阻拦?”
“甚至本将到来之前,边境几处隘口的守军为何反而后撤?致使百姓频遭荼毒,此乃何故?”
一连几个问题,像鞭子一样抽在赖恭脸上,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支支吾吾道。
“这个……这个……将军明鉴,下官……下官实在是力有未逮啊。”
“郡兵羸弱,器械不全,那荆州兵又凶悍……至于隘口守军后撤,定是底下人畏惧匪势,擅自行动,下官回去必定严查!严查!”
“力有未逮?”
凌操冷哼一声。
“可我听闻,赖太守麾下郡兵,维持广信城治安,征收赋税时,倒是颇为得力。”
赖恭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凌操站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苍梧地图前,手指点着边境线。
“赖太守,如今士公已受朝廷明诏,都督交州诸军事,乃名正言顺的交州之主。”
“这苍梧郡,是交州的苍梧。”
“境内安宁,百姓福祉,皆系于士公一身。若有人阳奉阴违,甚至引狼入室,那就莫怪军法无情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盯着赖恭。
“太守是聪明人,当知何去何从。”
“是继续在这夹缝里摇摆不定,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还是真心归附,助士公治理好这苍梧一方水土,保境安民,博个青史留名?”
赖恭被凌操的气势完全压垮,再也坐不住,起身深深一揖,声音都带了哭腔。
“凌将军,下官……下官糊涂。”
“以往确是存了首鼠两端之心,险些酿成大祸,今日得将军点拨,如梦方醒。”
“从今往后,赖恭愿唯士交州马首是瞻,绝无二心,苍梧郡上下,尽听士公差遣。”
说着,他竟从怀中掏出一份早已写好的文书,双手奉上。
“此乃下官请罪兼表忠心的奏报,并苍梧郡兵符、钱粮册簿,请将军转呈士公。”
“下官愿亲往交趾,向士公负荆请罪。”
凌操接过文书,粗略一看,心中冷笑。
这赖恭,倒是识时务,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
不过眼下,稳定苍梧局势要紧,能兵不血刃地拿下这个北部屏障,自然是上策。
“赖太守既如此说,本将便信你一回。”
凌操语气稍缓。
“奏报和册簿,本将会派人快马送交主公……至于负荆请罪,倒也该去一趟。”
“本将就先替你接管苍梧,顺便稳定人心,整饬防务,清剿残匪。待主公钧旨到了,再行定夺。”
“是是是,下官遵命,立刻启程前往交趾请罪,定不负将军厚望。”
赖恭如蒙大赦,连连应承,这才擦着冷汗,退出了大帐。
看着赖恭有些狼狈的背影,凌操对身旁副将低声道。
“派人盯紧他,还有广信城里的动静。”
“另外,给主公的捷报和赖恭的请罪书,一起用八百里加急送出去。”
“诺!”
……
交趾太守府内,士燮几乎同时接到了凌操的捷报和赖恭的请罪书。
他仔细看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凌操这一仗,打得漂亮,不仅震慑了宵小,更逼得赖恭彻底低头。
兵不血刃拿下苍梧,意味着交州七郡在名义和实质上,都已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赖恭此人,虽无大才,但熟悉苍梧事务,暂时留着他稳定局面,利大于弊。”
士燮对桓邻道。
“可回信凌操,准赖恭前来。但郡中紧要职位,需逐步换上我们的人。”
“另,调拨一批新式农具、粮种前往苍梧,助其恢复生产,收揽民心。”
“主公英明。”
桓邻应下,又道。
“如此一来,北顾之忧稍解。只是刘表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士燮冷哼一声:“无妨,待那赖恭前来我自有手段。”
处理完苍梧事务,士燮又想起了甲胄坊的藤甲。
他起身道。
“走,去看看阿山老师傅他们,那防火藤甲不知试得如何了。”
再次来到城西甲胄坊,还未走近,就闻到一股混合了桐油、石灰的气味。
阿山老师傅和几位匠人正围着一套刚刚完工的藤甲,激烈地讨论着。
见到士燮,众人连忙行礼。阿山捧起那套藤甲,激动地说。
“府君老爷,按您说的法子,我们试了七八种配比,这套是最成的!您看——”
士燮接过藤甲,入手依旧轻便。
甲片呈现出一种深褐色,表面似乎有一层极薄的哑光涂层。
他用力弯折,轫性依旧很好。又抽出小刀划砍,也只留下浅痕。
“防火试过了吗?”士燮最关心这个。
“试过了,试过了!”
一个年轻匠人抢着回答。
“用小火把靠近烤了十几息,只是有点发黑冒烟,没烧起来。泼上水,再烤,更难点着了!”
阿山补充道。
“就是这涂层还不够均匀,有些地方厚了略显板硬,薄了又怕不顶事。还在琢磨怎么刷得又薄又匀。”
士燮仔细查看涂层,确实有些微遐疵,但这已是巨大的进步。
他鼓励道。
“已然大善,此甲若能成,我交州山林之兵,如虎添翼!”
“赏,所有参与试制的工匠,重重有赏。”
他沉吟片刻,又道。
“可试着将藤条先浸透稀释后的黏土浆,晾干后再进行桐油浸泡和编织,最后或许只需极薄的涂层加固,甚至无需最后涂层,看看效果如何。”
“另外,牛皮镶崁之事,也可同步试试。”
“府君妙思。”
阿山眼睛发亮,“小老儿这就带人去试!”
离开甲胄坊时,士燮心情愈发舒畅。
军事上的胜利,技术上的突破,内政上的理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支装备着改良藤甲、擅长山地作战的精锐之师,悄然成型,成为他稳固岭南的又一利器。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这大好局面时,一名亲卫匆匆赶来,递上一封来自合浦士壹的密信。
士燮拆开一看,眉头微微蹙起。
信中说,近日沿海巡哨发现,有不明身份的船只在交州外海游弋,形制不似中原或荆扬船只,倒象是更南边的……
莫非是林邑国,或者更远处的海寇,开始注意到交州的繁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