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下,烟尘蔽日。
曹军大营连绵数十里,刁斗森严。
曹操抚须立于望楼之上,眼窝深陷。
连日攻城不下,已让他心中渐生焦躁。
“元让(夏侯敦字),今日攻势如何?”曹操声音沙哑。
身旁独目猛将夏侯敦抱拳。
“主公,刘备军抵抗异常顽强。”
“尤其是那关羽所部校刀手,竟能硬撼我虎豹骑冲锋。”
“末将亲眼所见,其刀锋过处,我军环首刀应声而断。”
“哦?”
曹操眉头微皱。
“刘备困守孤城,粮械早该断绝,何来此等利刃?”
话音未落,忽见前方阵脚大乱。
但见一队赤甲军如烈火般从城门裂隙杀出。
当先一人丹凤眼、卧蚕眉,青龙偃月刀挥若泼风,正是关羽关云长!
“曹贼休走!吃某一刀!”
声若雷霆,竟压过战场喧嚣。
那青龙刀掠过之处,曹兵刀戟俱碎,血光迸溅!
曹操瞳孔骤缩。
“云长之勇,犹胜当年虎牢关……”
旋即厉喝,“弓弩手!集中攒射!”
箭雨倾盆而下,却见关羽身后闪出黑塔般巨汉,虬髯怒张,声如暴雷。
“燕人张翼德在此,哪个敢伤俺哥哥!”
双矛翻飞,竟将箭矢尽数格开。
更令人骇然者,其麾下亲卫皆执形制奇特之长刀,刀身泛着寒芒,劈砍间无坚不摧。
“那刀……”
曹操猛地抓住栏杆,“绝非寻常环首刀!文则,可能与我一观?”
于禁瓮声道:“末将这便去夺他一柄!”
说罢竟真率亲卫铁骑突阵而去。
战场一时沸反盈天,张飞见于禁来势汹汹,反而大笑:“来得正好!”
拍马迎上。
兵刃相交,火花四溅。
于禁恃力猛劈,却觉手中大刀竟被对方轻巧架住,细看时对方刀口仅微卷,自家刀锋却崩出缺口!
“好硬的刀!”
于禁心惊,虚晃一招,掳了柄阵亡刘军士卒的佩刀便走。
……
曹操中军大帐内,炭火噼啪作响。
曹操大怒。
“我今日一观,徐州城竟还在撑?”
“刘备哪来的粮草?哪来的兵械?我们的探子是瞎了还是聋了!”
帐下谋士武将禁若寒蝉。
荀彧轻咳一声,出列道。
“明公,我军已断徐州外围粮道数月,照理城中早该粮尽。”
“如今情状,唯有两种可能:一是刘备搜刮民粮到了极致,二是……另有我们不知的渠道,在暗中输血。”
“输血?”
曹操冷笑一声,猛地站起身,甲叶铿锵。
“谁能给他输?刘表?他缩在荆州,巴不得我和刘备两败俱伤!”
“袁术?那个冢中枯骨,只顾着在淮南称帝做梦!”
就在这时,帐外一阵喧哗。
大将夏侯敦浑身浴血,大步闯入,竟连礼都未行全,便嘶声道。
“主公!邪门,今日攻城,着实邪门!”
曹操心头一凛。
夏侯元让是沙场宿将,何等悍勇,此刻竟失态至此。
“慢慢说,何事惊慌?”
夏侯敦抓起案上水袋猛灌一口,水混着血从他下颌滴落。
“云梯队冲上城头数次,眼看就要打开缺口,却被一队刀手硬生生劈了下来。”
“那些刀……”
“锋利无比,我军士卒的皮甲、甚至镶铁片的札甲,都跟纸糊似的,一劈就开。”
“还有,那张飞亲自率队反冲,他麾下那些亲卫的兵刃也透着古怪,砍断我们好几杆长戟。”
“果然!”
曹操眼神锐利起来,今日他粗粗一看,也发现了此事。
“文则今日缴获的兵器呢?拿来看看!”
很快,在于禁示意下,几名亲卫抬着几件兵器进来。
一柄是制式环首刀,但刀身狭直,血槽深邃,刃口竟无太多崩缺。
另一件则是被砍断的戟杆,断口平滑的吓人。
曹操抓起那柄刀,入手沉甸甸,手感极佳。
他抽出自己的佩剑,运足力气互砍。
“锵”一声刺耳锐响!
众人凑近一看,只见曹操的佩剑刃口崩开一个米粒大的缺口。
而那柄环首刀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白痕。
帐内瞬间死寂。
曹操的佩剑已是百炼精钢,乃宫中匠作大监所制,竟几乎不敌这徐州兵手中的制式兵刃?
曹操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深吸口气,缓缓道。
“刘玄德……绝无此等巧匠和物力能造出此刀。”
“还有粮食……文若,立刻加派精干细作,给我盯死徐州任何一条小路,任何一条河道!”
“特别是往南去的!”
“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跟我曹孟德作对。”
“诺!”帐下众人心头一凛,齐声应命。
……
与此同时,徐州城头。
血腥气与硝烟味混杂,挥之不去。
但守军士气却异常高昂。
关羽抚过麾下校刀手新配的钢刀,丹凤眼中精光闪动。
今日他亲自率这三百健儿守这段城墙,曹军猛攻三次,皆被打退。
这些交州来的利刃,劈砍敌军兵甲如切朽木,极大地节省了士卒体力,提升了杀戮效率。
“大哥,士府君此番真是雪中送炭!”
张飞的大嗓门响起,他提着丈八蛇矛走来,矛尖还在滴血,脸上却满是兴奋。
“俺老张带着那一百五十柄好刀,一个反冲,就剁翻了曹军十几个先登!”
“痛快!真是痛快!”
刘备脸上有些疲惫,但眼神欣慰。
他看着城下曹军营寨连绵的灯火,叹道。
“若非士公高义,徐州恐怕早已生灵涂炭。”
他转向身旁的糜竺。
“子仲,鹰游山那条线,务必确保万无一失,若能搜得多馀良驹……请先给士公送去吧。”
“此乃我徐州命脉所在。”
糜竺郑重点头。
“主公放心,竺已加派族中死士,沿海路布下眼线,船只交接皆在夜间,隐蔽非常。”
“只是……”
他略有迟疑,“曹孟德非是易与之辈,近日探查定然更紧,长远看来,恐非万全之策。”
刘备目光深远。
“待击退此次曹军,缓过气来,我自有计较。”
“当务之急,是守住徐州,不负士公所助,不负百姓所托!”
这时,简雍快步走来,低声道。
“主公,城中百姓见我军械精良,击退曹军,人心渐安。”
“那些新式农具和工匠也已安排下去,开始在未被战火波及的乡野兴修水利,抢种些速生菜蔬,多少能补贴些军粮民用。”
刘备闻言,连连点头,心中稍安。
……
交趾,太守府书房。
油灯下,士燮正在听取桓邻关于往长安送礼队伍的最终准备情况。
“珍珠三百颗,皆选圆润莹洁、龙眼大小之上品;珊瑚树三株,高皆五尺以上,形态奇崛,色如烈焰;乌犀角十对;翠鸟羽百根,皆羽色鲜亮完整;龙脑香、沉香各十匣……”
桓邻一一禀报,每念一项,心都在滴血。
这几乎是掏空了交州府库小半的珍藏。
士燮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知道这是必要的投资,但肉痛也是真的肉痛。
“使者人选定了吗?”
“定了,为主簿程秉(程秉,字德枢,原为交州名士,后为士燮所用)。此人口才便给,精明干练,且对主公忠心不二。”
“凌将军已挑选五十名精锐,扮作商队护卫,均由一稳重军侯带领,沿途护送。”
“恩,德枢去,甚好。”
士燮点头,“告诉他,见到李傕、郭汜,不必虚言,直接表明来意。”
“我们要的,就是那几道盖着传国玉玺的正式诏书。”
“只要名分到手,这些东西,送得值。”
“是!”
桓邻刚要退下,士燮又叫住他。
“等等。徐州那边,最近一次交易完成了吗?”
“回主公,已完成。”
“阿石五日前已返回儋耳。”
“此次又送去葛布两百匹,钢刀五十柄,‘交纸’三百刀,换回战马二十五匹,北地药材若干。”
“糜子仲信中再次致谢,言刘备将军倚仗我军械,又打退曹军数次进攻。”
士燮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好。告诉儋耳船坞,继续改进船只。”
“告诉百工坊,全力生产。我们和徐州的这条线,不能断。”
“曹操……他恐怕快要后院起火,没多少时间在徐州耗着了。”
桓邻眼睛一亮:“主公是说……”
士燮摆摆手。
“去吧,先把长安的事情办妥。”
“我们要在曹操回过神来之前,先把大义名分,牢牢抓在手里!”
桓邻躬身退下,心中对主公的深谋远虑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