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试!”陈老栓吼道,声音都在发抖。
两名早已蓄势待发的汉子点头,再次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推动手柄!
嘎吱——
嘎吱——吱——
这一次,响声似乎顺畅了些许。
晃动明显减轻。
被提起的水流变得更加粗壮。
虽然依旧缓慢,但所有人都能清淅地看到,一股清亮水流,被竹制的叶板稳稳兜起。
沿着水槽平稳攀升,最终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哗啦啦地注入高处的引水渠中!
“这……”
“水往高处流……是我看错了吗?”
河滩上成百上千的围观者,似乎同时屏住了呼吸。
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违背了他们一生认知的景象。
寂静持续了足足两三息。
“动了!真的动了!水上去了!”
人群中有一个孩子率先尖叫起来!
短暂的寂静之后,惊呼声如潮水般,猛然爆发开来,席卷了整个河滩。
人群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农颤巍巍地冲出人群,扑到田埂边,几乎是匍匐在地,用颤斗的双手接起一捧清澈的、刚刚被提上来的溪水,老泪纵横,喃喃道。
“神水……这是救命的活水啊……”
“天爷!真的……真的爬上去了!神迹啊!”
“龙王爷!定是龙王爷相助了!”
“是府君!是府君造的神车!府君万岁!”
陈老栓、赵竹眼、张铁牛等工匠们互相看着,先是愣住,随即惊呼出声。
激动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地喊着:“成了!我们做成了!”
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那些原本质疑、嘲弄的俚人张大了嘴。
脸上的表情从讥讽变为震惊,再变为深深的敬畏。
许多人不由自主地跪拜下来,朝着那轰隆作响的水车和士燮的方向虔诚叩首!
各峒头人代表们面面相觑,眼神复杂。
交头接耳,显然被这远超预期的场面深深震撼。
“府君,真的成功了……”
桓邻看着这宛如神迹降临般的震撼一幕。
他只觉得鼻尖一酸,心中五体投地。
从这一刻起,主公在交州的威望,将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因为,这个工具,将大大改善民生!
郡中许多人的田地,都将因此增产。
“真是白日里出了鬼了,这也行……”
人群中,一个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胥吏,脸色白了白,悄悄缩回身子,挤出人群,快步向郡府方向跑去。
溪娘挤在人群最前面,看着那清澈的水流,真的汩汩地流入了那片高田,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见此,士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比任何一场政治博弈带来的快感都更加纯粹踏实。
……
成功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
人人都在争相传颂“龙骨水车”的神奇。
这股热潮也毫不意外地冲进了郡府衙门。
功曹陈瑷值房内,那个奉命前去打探、原本抱着看笑话心态的心腹胥吏,此刻正垂着头,脸色灰白,声音里带着未曾褪去的惊悸。
“功曹……成了……真的成了,不是虚言!水,那水就跟活了似的,自己就往高坡上爬!百姓……那些俚人汉人,都跟疯了似的,跪在地上磕头,山呼府君万岁……那场面,简直……简直……”
“我知道了。”
陈瑷面无表情地听着,挥手打断了他,让其退下。
书房门关上,只剩他一人。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看似投向窗外庭院,实则毫无焦点。
脸上惯常的矜持与冷笑消失了。
他并未改变立场。
内心深处对士燮这套“重工轻文”的做法依旧不以为然。
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那来自后院的、叮叮当当的噪音。
确实锻造出了一件超出他理解范畴,却足以撼动交州根基的东西。
那东西带来的民心与声望,是任何权术算计都难以轻易抹杀的。
他鼻息间哼出一口气,似是无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竟真让他,做成了。”
……
消息继续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交趾郡的每一个角落,并迅速向苍梧、郁林等周边郡县扩散。
“神车!府君造出了引水神车!水能往高处流!”
“白水峒那边的高地,全都浇上水了!禾苗都支棱起来了!”
“以后就算天公不作美,咱们也不怕了!府君活菩萨啊!”
茶馆、酒肆、田间地头、坊市街巷。
人人都在争相传颂“龙骨水车”的神奇。
交趾太守士燮的名字,在民间百姓的口中,几乎与神人等同。
那些曾经甚嚣尘上的质疑和流言,悄无声息消散。
士燮思虑片刻,趁热打铁,立即下令。
“桓邻,即刻从府中抽调精干吏员,组成‘劝农使’,持水车图样,分赴各乡、各峒,宣讲水车之利,统计愿意仿造之地,登记所需工匠、物料。府库酌情补贴部分铁件、桐油费用,其馀由乡民自筹或以工代赈。”
“主公英明!”
桓邻此刻干劲十足,带着图纸,冲出了郡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