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到御前当差了。”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邀功似的仰脸看她,“你夫君以后俸禄更多了,肯定把我家娘子养的白白嫩嫩的!”
“说什么呢,又不是养猪仔。”宋娆嗔了他一眼,也露出喜色,抬手环住他脖子,“那…立功了?”
从四等侍卫到御前侍卫,别看只有一级,那可是天堑啊!
非陛下亲信或出身世家不可担任!
罗涣微微撇开目光。
立功?
前段时间告发了一个和妃子私通的侍卫算吗?
但这话不能说啊!
而且事儿都是好几天前发生的了,他人却是今天才走马上任的。
“呃…一点点小功,不足为奇。”
宋娆狐疑看他,见他不愿多说,也没继续追问。
“御前当差,那……”宋娆抿了抿唇,面上尤豫了一会儿,罗涣替她说了出来,“能偶尔遇见元妃娘娘去紫宸殿。”
宋娆一听,连忙追问,“那陛下可有因宋家之事牵连她?”
以宋娆长久以来接受的理念看来,后宫妃嫔大多都是看家世子嗣,帝王宠爱虽最为重要,但毕竟就象不踏实的云端,飘飘欲仙的滋味固然令人上瘾,但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摔得粉身碎骨。
罗涣不禁想起白日在紫宸殿那一幕,真觉得他媳妇儿的操心多馀。
朱笔都能用来给元妃的狗写狗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非但没有牵连,而且很受宠。”
“那就好。”宋娆松了口气。
想起那个与她一母同胞却不多亲厚的妹妹,她语气不由得低落下来,“这些年我对她也没尽到姐姐该尽的责任,我也不奢求什么,每一个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一定会的。”罗涣低低回应了一声,抱着她开始不安分,“娆儿……”
宋娆松开手,轻轻推开他蹭过来的脸,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去沐浴。”
罗涣身上燥热得厉害,还想说什么,被她两个字堵回去,“必须。”
“……好吧。”
——
临近万寿的几日,赵栖澜心痒得想窥见这丫头备了什么礼,但回回去未央宫,要么得到她已经歇下了的消息,要么白日逗狗累了没什么精力,倒头就睡。
紫宸殿也不去了,不知道神神秘秘在搞什么名堂,显得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忙碌一样,见天见不着个人影儿。
入夜,赵栖澜歪在未央宫寝殿的榻上,手里执着一本书卷,心思半分不在这上头,时不时就往殿门口看去。
说是闭门苦读,潜心钻研棋谱,都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但怪得是怎么都不让他进。
冯守怀看不下去了,这好象自家陛下跟等待宠幸的妃子一样。
弯着腰躬敬道,“陛下,要不奴才去偏殿看一眼?”
“不必,朕再等等。”
不到半个时辰后,寝殿静悄悄得黑了一片,’吱呀’一声,殿门被轻轻推开,宋芜跟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靠近床榻。
寝殿内烛火昏朦,空气里漫着安神香的馀韵。
赵栖澜合衣躺在她的锦榻上,似是睡着了,呼吸匀长。
宋芜弯下腰,将丝履轻轻放在脚踏旁,像猫儿一样,双手微撑着榻沿,从床尾小心翼翼地踏了上去。
发丝偶尔拂过锦被,带起极细微的窸窣声,在她听来却如擂鼓。
宋芜挪动得异常艰难,心悬着,几乎到了喉咙口。
就在即将越过他身体的那一刻,腕上忽然一紧!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袭来,天旋地转间,宋芜已被男人揽着腰肢,翻身困在了下方。
锦被凌乱,三千青丝铺了满枕。
男人手臂铁箍般锁在纤细腰间,隔着几层衣料,那灼人的体温依旧清淅无比。
她把快扎成马蜂窝的双手藏在袖中,慌乱抬头,那双墨眸昏暗中亮得惊人,里面没有半分睡意,只有翻涌的浓稠情绪。
就在宋芜绞尽脑汁想找措辞搪塞过去时,赵栖澜扯过锦被盖在她身上,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再要紧的事也不能忙到深夜,回来更不用跟做贼似的,眼睛都熬红了,快睡吧。”
宋芜这几日累的不轻,自然没什么心思应付,困的眼皮子撑不住打架,但潜意识还知道离他远点,不想让他发现。
赵栖澜看着最里面那好似和自己隔着银河的娇小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既然她瞒着,他就装聋作哑吧。
——
六月初七,是大燕乾元帝万寿之日,当日朝会,乾元帝受诸附属国使臣拜见祝寿,各地方官员也皆有代表进京朝贺。
而万寿家宴上,宋芜也是第一次看见那位传说中的姜家大小姐,晋王妃。
宗室王爷及其家眷,正对着妃嫔而坐,帝后及太后坐于上首,宋芜席位仅次于柏良妃,同样位列妃位的谨妃、顺妃位于她后。
宋芜抬眼望去,对面的女子身着青色吉服,目光清润如雨后初霁的碧潭,无半分张扬,却让人想起深谷幽兰。
纵使生在世家锦绣堆里,也带着股浸了雨气的静雅,不浓烈,却如兰香般,悄悄漫进人心头。
那张脸的确和姜嫔很是相似,就连气质也象,但依宋芜如今再看,怕是姜嫔有意处处模仿这位晋王妃的一举一动。
晋王在今上登基前就已被手刃,只保留了一座空荡荡的晋王府和晋王府上的女眷,晋王未曾被废为庶人——这也是先帝临死前撑着一口气留下的遗旨。
其原配所生嫡子现如今已经九岁了,但当今陛下曾有明旨,不允袭爵。
最占名位正统的嫡长子都不能袭爵,也就是说晋王一脉不可能留下。
先帝遗旨成了空壳子。
如今宴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只有姜清黎四周冷冷清清,象是有什么东西将其与热闹喜庆的大殿隔绝开来一样。
姜清黎挺直脊背,坐的端庄又从容不迫,实则袖中手心都掐住了血迹。
哪怕她不想在这待一分一毫,也要拼命忍下去。
她按捺不住心中波澜,不禁微微抬头往上首望去。
龙章凤姿的帝王高高在上,淡淡饮下身旁皇后的敬酒,但那双一贯冷漠深沉的眸子,此刻时不时落在下首某一处,姜清黎竟心慌地读出几分…柔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