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远怔在当场,脖子到脸颊再到额头,涌起一片猪肝色的紫红
洋人嘴毒?
人家毕竟是爵士,深谙上流社会的礼仪。
说到底,他就是看不起他马明远,不然也不会一口一个“狗官”。
真要论嘴毒,十个洋人加起来,也比不上天桥下一位大干百姓。
马明远从未听过如此恶毒的话,只因他身为高官,百姓骂官是要被判刑的。
这条规矩对洋人无效,他们说话自然无需顾忌。
换成老百姓,只会骂的更脏!
马明远的下属们全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什么主辱臣死,根本就是一句屁话,不存在!
大人都要被人家当场奚落,咱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人家更不可能放在眼里,就别去触这个霉头了。
咱们在对方眼中更是微不足道,何必自讨没趣去触霉头。
“公使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
陈砚清初生牛犊不怕虎,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说:“马大人是朝廷任命的官员,统领霖州全境,代表大干朝行使职权。”
“公使既要求马大人查案,就应表现出应有的礼貌,而非做出有损贵国绅士身份的言行。”
维格纳鄙夷道:“本使说错了吗?你们可知,你们的国民因何称你们为狗官?”
“被人当面羞辱都不敢反抗!对付手无寸铁的本国百姓时,却换上另一副强硬的嘴脸,这与欺软怕硬的野狗有何区别?”
陈砚清针锋相对:“公使先生别忘了,接下来贵方还需仰仗马大人,调遣精锐部队围剿黑风岭。”
“请你就刚才失礼之言,向马大人道歉!”
马明远心中舒畅不少,手下总算出了个有血性的汉子,敢在洋人面前为上司发声。
他故意呵斥道:“放肆!陈砚清,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速速退下!”
维格纳并未动怒,说道:“你说错了!本使身后是实力强大的约翰牛国,根本无需贵方出面,便能轻松拿下黑风岭。”
“公使先生,此话怎讲?”马明远听出话中意味不对。
维格纳脸上泛起傲慢之色:“本使已调遣干勇营,共四个连队,加之两门新式火炮,从岛城出发,正向霖州府进发。”
马明远等人顿时脸色大变。
所谓干勇营,是约翰牛国在大干境内招募当地青壮,组建的雇佣军。
这是他们在殖民地的常规做法,其成功经验借鉴自婆罗门国。
表面上,干勇营负责保护约翰牛在大干的租界、港口及其他财产安全。
实际上,却是用于镇压大干民众的反抗。
该部队装备精良,完全按照约翰牛国的模式训练,并配备新式后膛火炮,战斗力远超大干官军。
“公使先生,如此大规模的行军任务,可曾向我国兵部报备?”
“马大人,本使郑重提醒您,贵国大干朝无权干涉我约翰牛的任何决策。本国在这里遭受任何损失,都可以自行处置。”
“你……”
“不妨直言相告!若非你查明凶手藏身黑风岭,本使早已下令干勇营攻入霖州城,以烧杀抢掠的方式,迫使凶手自己站出来!”
马明远面红耳赤,强压着满腔怒火。
生怕惹恼维格纳,对方会下令攻城。
“马大人,继续龟缩在你的城池里,等着我们干勇营胜利的消息吧。”
维格纳轻篾道:“届时,我们会以公文形式,通报行动全过程及贼寇的供词。”
“若查到你们与这伙土匪有利益勾结,别怪我们的子弹不认人。”
马明远急忙辩解:“没有,绝对没有!”
“这样最好!”维格纳傲然起身,扬长而去。
马明远长出一口气。
幸好黑风岭那伙土匪换人了,若还是谢保庆的话,自己一定会小命不保。
好悬!
“这帮洋人,真是太过分了。”
“竟然跑到我们的衙门里耀武扬威,算什么东西!”
“以后凡是洋人的事,咱们就该一概不管,让他们自己去查!象我们这样出力不讨好,有什么意思?”
一帮属官当场义愤填膺起来。
刚才洋人公使在的时候,他们吓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人刚走,一个个觉得自己又行了。
以前也是这样,洋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马明远早已习惯,不仅不会责怪他们,还会跟着一起发几句劳骚。
今天完全不同!
马明远一人蒙羞,唯有陈砚清挺身而出为其辩护,更显旁人袖手旁观和乐看热闹的心态。
相较之下,高低立判。
“都给本官闭嘴!”
马明远黑着脸,“陈砚清留下,其馀人等一律滚出去!”
众人察觉不对,只得悻悻离去。
“砚清,日后行事切勿鲁莽,在洋人面前还需注意分寸。”
马明远一副谆谆教导的模样,俨然将陈砚清视为心腹之人,“那些洋人根本不懂何为礼仪,与他们争执极易吃亏。”
谨遵大人教悔。”陈砚清先表态度,随即愤然道:“他们羞辱卑职倒也罢了,卑职定能做到唾面自干。”
“但是他们羞辱马大人,绝对不行!哪怕拼上这条性命,下官也定要维护大人的尊严!”
马明远闻言笑容满面,暗忖提拔陈砚清担任书隶,果然是明智之举。
“大人,既然洋人公使派出干勇营围剿黑风岭,魁字营是不是可以调头回去了?”陈砚清发问,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唯有得到马明远的信任,才能为主人打探到更多情报。
马明远摇摇头:“当然不!”
“岂不是让魁字营白跑一趟?”
陈砚清表示不理解,“那是一帮粗人,不可理喻的臭丘八,被如此折腾戏耍一番,到时候不会找大人的麻烦吧?”
马明远轻哼一声:“下调令的是兵部,与本官何干?本官只需将情况上报总督大人即可。”
“再者说,那帮洋人就可靠吗?”
“区区四个连队的干勇营,满打满算四百来人,就算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能攻进黑风岭,也不代表能把贼寇一网打尽。”
“那些土匪狡兔三窟,届时化整为零,三五成群为祸一方,还是需要魁字营出手剿灭。”
陈砚清(王文),一副受教颇深的模样:
“大人考虑的周全,卑职要跟您学的东西还多着呢。”